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標題: 煓梓 - 公主冤家【單】 [打印本頁]

作者: fatbibis    時間: 2021-1-11 12:49 PM     標題: 煓梓 - 公主冤家【單】

【小說封面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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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內容簡介】


活潑好動的朝露公主,對婚姻沒有任何期待,直到她遇見黃宗世!
他是她的英雄,把她從高高的樹上救下來,她第一眼就喜歡上他。
她正煩惱要上哪兒找他?天下就有這種巧事,他竟然就是婚配的對象!
這是天賜良緣,她深深相信,他就是命中註定的那個人……
「什麼,讓我娶朝露公主?!」當他聽見皇上的話幾乎當場昏倒。
不是黃宗世愛大驚小怪,而是朝露公主實在太嚇人。
她剛引火燒了皇上心愛的小屋、放走西北部族進貢的駿馬,
不管是高官子弟或皇親貴冑,只要一聽見要同她成親,無不搖頭。
這明顯是一樁預謀,將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公主硬塞給他。
所幸皇上言明他只需「代管」兩年,之後便能完璧歸趙。
於是,貓抓老鼠的遊戲開始了,公主執意成為他的女人,
他打死不當駙馬,推、拖、拉、跑,樣樣都來。
誰能獲勝未可知,也許,最後他們都將敗給命運……

【出版日期】 2012年08月30日

【出版社名稱】 狗屋

【書系及編號】 采花116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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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fatbibis    時間: 2021-1-11 12:50 PM


第一章

  百花盛開的園子裡,鳥語花香。

  園中的大樹枝繁葉茂,延伸出來的樹枝遮住屋簷,大片的樹影投射在灰色的牆上,隨著風吹晃動變化出不同圖案,生動中卻又帶著悠閒。

  「……」

  「……」

  被大樹遮隱的房屋,隱密而優雅——不,應該說是曾經優雅。灰色的牆有燒過的痕跡,青色的瓦片,有一半是這個月才補上,屋內的情況一樣慘,不僅牆被黑煙燻黑,傢俱亦全毀,宮裡的太監、侍衛們,唯一搶下的只有皇上最愛坐的椅子,和他每回來此屋必定使用的茶具,其餘的傢俱無一倖免,全部燒光。

  「這間屋子的狀況……還真慘。」李英豪,兩年半前的狀元,官拜太常寺少卿,負責協助太常寺卿掌管禮樂郊廟祭祀之事,正四品,是為皇上的得力助手。

  就在不久前,他還是個翰林,短短半年就高陞為太常寺少卿,官運之言了通,羨煞不少同儕。

  「至少還留下這套茶具供朕喝茶,運氣不算太差。」皇上淡淡回應,李英豪不得不稱讚皇上還真想得開,一般人遇到這種慘況早就氣得七竅生煙,他還能氣定神閒地喝茶,不愧是一國之君,氣度硬是優於常人。

  「唉!」其實皇上也不是那麼鎮靜,只是這禍是他最疼愛的妹妹闖的,他能怎麼辦?就算把她抓來打屁股,也不能解決問題。

  「陛下為何嘆氣?」李英豪明知皇上今日找他密談,必定是為了朝露公主,還一個勁兒的裝傻。

  「你明知故問。」皇上倒了一杯茶交給李英豪,李英豪雙手接過茶杯,等皇上一起舉杯品茗,從任何一方面來看,都像是文人私下喝茶聊天,只除了兩人的身分比較特殊之外,其他方面並無二致。

  若問皇上,他還比較希望自己純粹是文人,如此一來他就不必為國家大事操心。

  「陛下不明說,微臣哪會知道呢?微臣又不是您肚子裡的蛔蟲。」李英家打開摺扇搧了幾下,一臉笑意。

  「你就儘量笑吧!」皇上睨李英豪。「活該我太寵露兒,把她寵上天,等到事情鬧大,回頭才發現難收拾。」

  話說朝露公主和皇上都是已逝的太后所生,是皇上眾多兄弟姊妹中,唯一和他同母的胞妹,皇上對朝露公主自是萬分疼愛。

  又因太后在生下朝露公主的三天後,便因身體過於虛弱仙逝,她一生下來就與母親無緣,全靠乳母扶養長大,這在宮中本不是什麼稀奇的事,大部分的皇子、皇女皆是由別的后妃扶養,但朝露比較特殊,因為當時年僅六歲的皇上,不願意自己的妹妹喊別的女人娘,堅持將她留在身邊交由乳母扶養。

  不消說,這期間當然經過不少波折,怎麼說朝露公主都是皇后親生,在後宮爭權奪位上有極高的利用價值,幾年來後宮的嬪妃們沒少打過她的主意,總是趁著先皇臨幸她們時咬耳朵,先皇有幾次也差點答應嬪妃們的請求,幸虧都被皇上擋下來,朝露公主才免於淪為政治鬥爭的工具。

  「其實公主也不過是童心未泯,好奇心比較旺盛,陛下毋須過分擔心。」李英豪為朝露公主開脫,皇上聞言只是苦笑,很想附和卻怎麼也點不了頭。

  「她的好奇心已經毀掉朕最喜愛的屋子,下一回也許就輪到朕的金鑾殿遭殃,教朕如何不擔心?」

  這倒也是。

  李英豪不得不同意皇上的話,朝露公主的確是活潑好動,一刻也靜不下來。

  「她只是好奇您為何經常來此處,還不讓護衛接近,想一探究竟罷了。」

  情有可原。

  「那也用不著燒掉屋子,難道她就不擔心我會發火?」皇上抱怨。

  「顯然陛下的怒火,比不上打火石對公主來得有吸引力。」李英豪打趣回道。「追根究柢,您不該把打火石放在公主眼睛看得到的地方,您知道公主對於沒見過的東西特別感興趣。」

  就這點來說,兄妹倆其實一模一樣,好奇心都特別旺盛,誰也別笑誰。

  「是朕疏忽了。」皇上認錯。「但是朕萬萬想不到,露兒會偷偷跟過來,還偷了宗世幫我弄到的打火石。」

  這打火石頗有來歷,相傳是由神石所製,只消輕輕一碰,立刻就能引火,是皇上半年前秘密南巡時,派貼身護衛黃宗世想辦法弄到手的。皇上怕擺在宮中容易出意外,特地放到距離皇宮十里遠的小屋來,沒想到還是出了意外。只能說朝露公主實在太頑皮,只要是好玩的都不放過,也不管會不會因此燒了屋子。

  「師傅管不了她,奶娘管不了她,朕也管不了她。」皇上越想頭越痛。「再這麼下去,露兒遲早變成一個野丫頭,到了花樣年華還嫁不出去。」

  「公主已經是花樣年華。」李英豪提醒皇上。「陛下忘了,下個月初三公主即將滿十六歲?」

  「沒錯,這就是朕今天找你來的目的,讓你幫朕拿個主意。」皇上說道。「朕打算將露兒許配給宗世,你認為這主意如何?」

  「宗——咳咳!」李英豪就算不喝茶也可以被口水噴到,皇上簡直異想天開,他都如此驚訝了,不難想像黃宗世會如何反應。

  「陛下,微臣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。」李英豪好不容易止住咳嗽,氣喘吁吁地幫好友阻擋。「宗世的脾氣您也知道,做事一板一眼又死腦筋,您若是將朝露公主許配給宗世,只會增添他的痛苦,公主的日子也不見得好過,對他們兩個人都沒好處。」

  「所以我沒打算真的把露兒嫁給他。」皇上的算盤打得精,老早想好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。「我打算先把露兒『寄放』在宗世那兒兩年,等露兒滿十八歲再還給我。」

  皇上連一般老百姓用的話都用上了,可見他真的是在跟李英豪商量自家妹妹的婚姻大事。

  「您的意思是……要宗世代您管教公主?」既然皇上都先起頭了,李英豪也好不那麼恭敬,以免顯得太生疏。

  「聰明。」皇上點頭。「以宗世凡事都要講求禮法規矩的個性,用來壓制露兒再合適不過,你以為如何?」

  一點兒都不好。

  李英豪不否認,黃宗世拘謹守法,和活潑大膽的朝露公主有一定程度的互補,但弄不好也可能會產生反效果,到時更難收拾。

  「您可否考慮其他人選?」李英豪盡可能幫忙好友。「我真的覺得宗世不適合公主。」

  「如果找得到其他人選,我還會找你商量嗎?」皇上的頭快痛死了。「我只要一提到露兒的婚事,無論是朝中大臣,或是皇室宗親全都躲得遠遠的,當作沒聽到,我只好把腦筋動到宗世身上。」

  其實皇上也是迫於無奈,當知黃宗世不僅是他的貼身護衛,皇上同時視黃宗世為好友。雖然黃宗世基於君臣倫理一直和他保持距離,但皇上知道黃宗世也是同樣想法,只是外表不像李英豪那樣大方,其實心裡早就認同他們是朋友。

  「陛下!」李英豪能夠體會皇上的難處,但因此犧牲好友也未免太扯一些。

  「你和宗世,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。」皇上抬手要李英豪別急著反對,先聽他把話說完。

  「除了你們兩個人之外,我不知道我還能把最疼愛的妹妹交給誰?」皇上感嘆。「你已經有家室,自然是無法將此重擔交代給你,如此一來,就只能交給宗世,我也是萬不得已。」

  皇上此舉有使用苦肉計的嫌疑,然而不可諱言,在這詭譎多變的政局裡,身邊可以信任的人真的不多,李英豪和黃宗世是他少數信得過的對象。

  李英豪一路陪著皇上走過來,當然了解皇上有多不安和寂寞。十歲就坐上龍椅的皇上,身邊始終是危機四伏,除了得小心政敵暗算以外,還得提防同父異母的兄弟,所謂的手足之情,對他來說只是奢望,他已經數不清有多少次,差點栽在兄弟和叔叔聯手策動的政變之中。

  前幾次因為有先皇留下的忠臣護駕,他才得以保住龍椅,這幾年來這些忠臣先後凋零,皇上只能靠自己。所幸,他已經不再是十歲小孩,十二年的歷練,使他無論遇到何事都能沈穩度過,況且現在他身邊多了許多幫手,其中最得他信任的便是李英豪和黃宗世,兩人一文一武,幫皇上穩住江山。

  尤其黃宗世又是將軍之子,自幼就和皇上熟識,從很小的時候開始,便負責暗中保護皇上的人身安全,兩人的交情說起來比李英豪還要深,只是因為黃宗世的個性敏不知變通,和皇上沒有像皇上跟李英豪那麼合得來,但皇上對他們兩人不分彼此,都一樣信任。

  李英豪因為皇上的關係,跟黃宗世也成為了好友,既是好友就該為黃宗也老想,但他同時也能體會皇上的難處,這事兒真不好辦。

  「陛下,公主還不滿十六歲,現在談論她的婚事,真的太早了一些。」李英豪試著用緩兵之計,可惜並不奏效。

  「剛剛是誰提醒我,露兒已經是花樣年華,不再是頑皮的小孩?」皇上用李英豪自己說過的話塞李英豪的嘴,幸好李英豪才思敏捷,否則真要啞口無言。

  「微臣只是提醒皇上朝露公主已是二八年華,但並未否認公主的心性還不成熟,需要嚴加管教。」李英豪也算辯才無礙,不料還是被皇上逮到小辦子。

  「這就對了。」皇上一臉得意。「露兒需要有人管教,你幫不了忙,我找宗世幫忙又有什麼錯?你就別再勸我了。」

  說到底,皇上只是要找人幫他背書,李英豪真後悔自己應邀進宮密談,還不如找藉口推辭。

  「依你看,該如何說服宗世娶露兒?」皇上很明顯不只要李英豪幫忙背書,還要他出面當說客,遊說黃宗世點頭。

  「實話實說。」李英豪完全沒有幫忙當說客的意思,反而比較想警告黃宗世逃命。

  「我就知道你會站在宗世那一邊。」皇上輕嘆一聲,拿起茶壺為自己斟茶,模樣悠閒自在,但李英豪非常清楚他早有盤算。

  「恕微臣直言,現在最大的問題不在宗世肯不肯娶朝露公主,而是公主願不願意嫁給宗世?」李英豪非常清楚,皇上能逼黃宗世屈服的招數很多,比如說:賜婚。一紙皇令頒下來,黃宗世想跑都難。

  但是,這招對朝露公主就行不通了,他猜想這也是皇上為什麼急召他的原因,從另一方面來說,朝露公主更聽他的話,他恐怕在劫難逃。

  「這就要仰仗你的三寸不爛之舌。」皇上果然要李英豪當說客,李英豪一點都不意外。「比起我這個親哥哥,露兒似乎更喜歡你,只要你肯幫忙說服露兒嫁給宗世,你要多少賞賜都沒問題。」

  皇上為了讓朝露公主順利出嫁,什麼招都使出來,明知道他根本不要任何賞賜,還說出這樣的話,可見皇上真的急了。

  「微臣答應陛下幫忙說服公主,但無法保證結果一定令您滿意。」李英豪嘆氣點頭,認了。

  「沒問題。」只要他出馬,一定成功。「那麼,明兒個咱們就跟露兒提──」

  「等等,陛下!」李英豪皺眉。「在跟朝露公主提起婚事前,您是不是應該先問問宗世?」

  「沒錯,瞧我糊塗的!」皇上笑著回道。「敢情我是樂昏頭了,忘了談話順序。」

  他不是樂昏頭,而是想要混過去。

  皇上演的是哪齣戲,李英豪豈會不知?他擺明就是想先斬後奏,先獲得朝露公主同意,之後不管宗世點不點頭都要趕鴨子上架,硬招他當駙馬。

  駙馬……唉!

  李英豪只要一想起駙馬這兩個字,便萬分同情黃宗世,同時慶幸自己及早成親,否則現在頭疼的人便是他。

  不過,事情也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,只要設法讓朝露公主討厭宗世,他的好哥兒們或許可以逃過一劫。

  李英豪的腦中閃過一千個幫黃宗世逃脫的方法,皇上的腦子閃過一千個逼黃宗世就範的方法,君臣兩人相視而笑,各有各的盤算。

  ※※※※

  「什麼,讓我娶朝露公主為妻?!」當黃宗世聽見這消息,眼睛大到媲美銅鈴,嘴巴可以塞進一顆橘子外加一粒葡萄,可見他有多驚訝。

  「你這是什麼表情?」皇上見狀挑眉。「露兒可是朕最心愛的妹妹,你若不是朕最信任的臣子,朕萬萬不能將露兒許配給你。」

  皇上原本要將這件事交給李英豪辦,而後想想不妥,萬一李英豪教黃宗世如何脫逃,那才得不償失,於是臨時決定親自督軍,省得李英豪陣前倒戈。

  「可是陛下!」黃宗世幾乎得動手板,才能把嘴巴合上。「朝露公主她——」

  「露兒怎麼了?」皇上又挑眉。「她端莊秀麗、清純可人,朕可以向你保證,將來絕對是美人。」

  皇上明明知道黃宗世在擔憂什麼,卻故意曲解他的意思,黃宗世真是有苦說不出,不曉得該怎麼應對才好。

  沒人懷疑朝露公主的美貌,已仙逝的太后未入宮之前就是遠近馳名的美人,絕世的容貌加上良好的出身,使她輕而易舉地登上皇后的大位,只可惜天妒紅顏,她只活了短短二十九年便與世長辭。

  即便如此,她還是為先皇留下兩名子嗣,一是當今皇帝歐陽夜幕,另一位便是朝露公主。無論是歐陽夜幕,或是歐陽朝露,多多少少都繼承了其母的長相,歐陽朝露尤其神似,雖然下個月才滿十六歲,卻已經是公認的美人胚子。

  「你意下如何?」皇上不曉得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,一個勁兒地追問黃宗世,問得他臉色發青。

  整個大光國的人民都知道,朝露公主不僅以美貌著名,闖禍的能力也是一等一。先別提她之前因為貪玩放走了西北部族進貢的馬匹,驚動駐京官兵到處追馬,就說她最近不小心引火燒了皇上這間專門用來密談的屋子,若不是這屋子距離皇宮的主建築群夠遠,皇上的龍椅恐怕早就被燒光。

  如此調皮可愛到幾近可怕的公主,皇上竟然想塞給他——不,想許配給他,還問他意下如何?他若是點頭,下半輩子還活得下去嗎?

  「宗世,朕在問你話,你怎麼不回答?」皇上平時眼睛挺利的,今天卻突然變成瞎子,黃宗世的臉色都已經發白,他還能當作沒看到。

  「微臣、微臣……」黃宗世自幼被教導絕對效忠皇室,抗命的話他實在說不出口,但要他點頭脖子又僵硬到動不了,著實為難。

  「陛下,您逗也逗夠了,該跟他說實話了吧!」一旁的李英豪看不下去,站出來幫黃宗世說話,皇上撇撇嘴,一副不甘心的模樣,黃宗世則是一臉困惑。

  「說什麼實話?」黃宗世不解地看著李英豪,後者無奈地回看他,無聲跟他說抱歉。

  「皇上的意思是,想請你代他幫忙照顧公主一段時間。」李英豪解釋。

  「要我幫忙照顧公主?」黃宗世傻傻地看著兩人,只見皇上點點頭,進一步解釋。

  「正確來說是管教。」皇上回道。「露兒實在太頑皮了,不找個人好好管一管實在不行,偏偏她又把朕的話當耳邊風,朕只好請你幫忙。」

  皇上這一番話,透露出他的無奈,這本是身為哥哥的責任,但朝露公主完全不理他,他又不忍心下重手,唯一的解決之道,便是對外求救,李英豪僥倖逃過一劫,黃宗世就沒這麼幸運。

  「微臣能夠體會您的難處。」真的,他完全能了解。「但……為什麼是我?」比他條件更好的高官子弟比比皆是,他雖然出身將門,卻也不是什麼名將之後,怎麼也輪不到他迎娶公主。

  「因為你是朕除了英豪之外,最倚重、同時也是最信任的臣子,朕可以完全放心把露兒交給你。」皇上動之以情,曉之以理,務必讓黃宗世點頭。

  黃宗世的腦子一片亂烘烘,他才剛去江南辦事回來,都還沒能喝口茶、喘口氣,便讓皇上給緊急叫到宮裡來,給他一頓當頭棒喝。

  說實話,能跟皇室聯婚,本身就是一種榮耀,別人求都求不來,他不該挑三揀四。問題是朝露公主過於活潑好動,皇上都管不了她,他又有何能耐管得了公主,皇上是不是太高估他了?

  「你不必擔心朕會強迫你做不願意的事,朕說過,這只是權宜之計,不會要你真正跟露兒成親。」皇上再說明,黃宗世聽得迷迷糊糊,李英豪趕緊補充。

  「換句話說,皇上只是把朝露公主暫時寄放在你那裡。」李英豪說道。「等公主滿十八歲,你必須把公主完完整整的還給皇上,一根頭髮都不能少。」

  ……

  黃宗世本來還不懂皇上的用意,經李英豪這麼一解釋他倒是恍然大悟,原來皇上是要他當保母,幫忙照料朝露公主。

  「朕相信以你的人格品性,必能看管好露兒。」皇上話雖然說得婉轉,不過意思不難懂,換成一般老百姓的話便是——我人是許配給你,但你不能碰她,就這麼簡單。

  「微臣……只需要負責照顧好朝露公主,兩年後完璧歸趙,就算完成任務?」黃宗世覺得很不可思議,但看皇上的表情不像在開玩笑,而且他也笑不出來。

  「看來你是聽懂朕的意思了。」皇上大大鬆了一口氣,總算把朝露公主銷出去,雖然只有兩年,但他至少能夠喘口氣,不必再成天提心用膽擔心她又闖禍。

  皇上當然不必煩惱,現在責任轉到黃宗世身上,他還沒真正跟朝露公主成親,就已經擔心得半死。

  「微臣還有一事尚不明白。」雖然弄懂皇上的企圖,黃宗世的腦子仍然亂成一片,理不出頭緒。

  「你還有什麼事不明白?」皇上問。

  「陛下這是在懲罰微臣嗎?」黃宗世想來想去,只有這個可能,否則皇上不會平白無故要他娶朝露公主。

  「你怎麼不想,朕實在是因為找不到更好的人選才拜託你,沒有人比你更適合代朕管教露兒。」

  皇上左一句拜託、右一句適合,充分展現對他的信任。

  黃宗世一向對皇上忠心耿耿,為了皇上連命都可以豁出去,被皇上這麼又是請求又是拜託的,著實擔待不起。然而要他做朝露公主的保母,這也實在是……該不會保住了他老人家的金鑾殿,換成他父親的將軍府被燒了吧?

  黃宗世越想越可怕,但又無法違抗皇命,只得做最後的掙扎。

  「就算微臣願意迎娶公主,恐怕公主也不肯嫁給微臣。」黃宗世急中生智,竟懂得把朝露公主扯進來,李英豪都在一旁暗中拍手叫好。

  「這你不必擔心,朕自有辦法。」皇上其實還沒想好怎麼說服公主,但他已經打算最壞的情形就是強押她上花轎,務必把她嫁出去。

  「陛下有什麼辦法?」黃宗世懷疑地看著皇上,雖說他平時足智多謀,甚至可說是老奸巨猾,但只要一碰上朝露公主就沒轍,說他能想出多好的辦法他實在不相信。

  「相信我就對了,露兒一定會乖乖聽話,絕對沒問題。」皇上一臉自信、黃宗世和李英豪一臉不信,他如果真的像他自己說得這麼行,就不會把朝露公主硬塞給黃宗世。

  「說起來,宗世還沒見過露兒吧!改天朕找機會安排你們見面。」皇上見兩個人都露出懷疑的表情,連忙轉移話題,免得再扯下去露餡。

  黃宗世一聽見皇上自願當介紹人,正想開口拒絕,還沒來得及出聲,門外反倒先熱鬧起來。

  「不行呀,朝露公主!沒有皇上的命令,誰都不許進去。」

  「讓開!」

  「不行啊,公主。」

  「讓開!」

  「公主、公主!」

  「怎麼回事——」

  砰!

  皇上才剛皺眉,門緊接著打開,就看見朝露公主大搖大擺走進來。

  「皇兄!」朝露公主不僅容貌姣好,聲音也清脆好聽,問題是她時常大吼大叫,可惜了她的好聲音。

  「露兒!」皇上沒料到朝露公主會突然闖進屋子,李英豪倒是一點都不意外,她就是有教人膽顫心驚的本事,否則皇上怎麼會急著把她銷出去?

  「小的該死,小的沒能攔住公主,請皇上恕罪!」負責守門的太監守不住朝露公主,只得自行請罪,皇上只能嘆氣。

  「你下去吧!」皇上朝太監比了個手勢,要他別進來湊熱鬧,屋子已經夠擠了,沒他的位子。

  太監聞言腳底抹油一溜煙跑掉,皇上也想跑,但屋子就這丁點兒大,她又霸佔住門,以他九五之尊又不好跳窗逃逸,只得假裝鎮定。

  「我們在談國家大事,妳這麼胡亂闖進來,成何體統?」他擺出皇上的威嚴,朝露公主瞅了皇上一眼,冷哼。

  「才怪!」別想騙她。「你們若真是在談國家大事,何須躲到這間小屋來?定又在商量什麼見不得人的事。」

  朝露公主任性歸任性,倒是十分機靈,馬上就看穿皇上的陰謀。

  「妳胡說什麼?」冷不防被擊中要害,皇上乾咳。「朕當然是跟英豪在談重要的事情。」

  皇上自己心虛不打緊,還拖李英豪下水,朝露公主目光轉向李英豪,沒注意到黃宗世,他幾乎是在朝露公主開門的一剎那,便移動腳步躲到角落,不想跟她打照面。

  「英豪哥,皇兄的話是真的嗎?你們真的在談國家大事?」誠如皇上所言,比起他這個親哥哥,朝露更加信任李英豪,直接就向他求證。

  「啟稟公主,我們確實在談國家機密,皇上非常重視這件事情。」李英豪這話既不違悖皇上,又可巧妙提醒朝露,可謂是一舉兩得,怕就怕她聽不懂他的暗示。

  「我就知道。」朝露不是笨蛋,馬上聽懂暗示。「你們一定是在商量,什麼時候把我嫁出去。」

  「噗──」皇上才想喝口茶鎮定情緒,同時想怎麼瞞騙她,才剛入口呢!馬上被她精準的猜測嚇得噴得滿口茶。

  「咳咳!」皇上被茶嗆到直咳嗽。「咳咳!」

  「被我猜對了吧!你就打這主意。」朝露冷冷地看著皇上,一點都不同情他。

  「妳、妳——咳咳!」天,這茶嗆得他真難受。「妳上哪兒探聽到的消息?」

  「這宮中哪有秘密啊?」她朝皇上做鬼臉,祝福他被茶嗆死。「光瞧你成天往這兒跑,就知道其中一定有鬼。」

  當初她就是因為覺得奇怪,偷偷跟在他後面,才發現宮中居然還有這麼一間小屋。唔,雖然後來被她不小心引火燒個精光,但看它重建的速度,就知道這間小屋對皇兄有多重要,可能一些骯髒的交易都是在這裡進行的,其中包括她的婚姻大事。

  「露兒──」

  「皇兄,我不想嫁人。」朝露先聲奪人,表明心志。「我才十五歲,還不到出嫁的年紀。」

  「下個月妳就滿十六歲了。」皇上回道。「民間的女子,這個年紀大多已經許親,妳是皇家公主,更應該作為百姓的表率……」

  「你自己不願意立后安撫百姓,卻要我出嫁做表率,哪有這個道理?」朝露一下子戳破皇上的假面具,相當不給他面子。

  皇上頓時啞口無言,他這個妹妹,不僅頑皮還口無遮攔,完全忘了他手操生殺大權,隨時可以把她送去西北和親。

  不過他當然不會這麼做,他是他心愛的妹妹,他所做的一切,除了基於國家利益的考量以外,還是以她的幸福為第一優先。

  正因為如此,所以她非在這個時候離宮不可。除了害怕她很可能因為一時貪玩不小心燒掉皇宮之外,最令他憂心的還是隨時可能發生的政變。

  說來可笑,雖然他已經即位十二年,但一直有人想推翻他取而代之。其實這並不意外,因為他這幾年積極進行改革,得罪了不少既得利益者,這些既得利益者大多是皇親國戚。

  就以半年前那件事為例,當時如果不是海珍珠意外發現七王爺寫給吳得興的書信,他也料不到表面上支持他的七皇叔,暗地裡竟然和吳得興串通,招兵買馬意圖推翻他奪取王位,之後他雖然及時阻止政變,卻無法保證類似的事情不再發生,這也是他急於送朝露出宮的主因。

  最近他才接獲密報,七皇叔的餘黨蠢蠢欲動,可能會有所動作,為了朝露的人身安全,他不得不將她驅離皇宮,而他唯一能找到不引起懷疑的理由,即是婚姻。

  一旦朝露嫁作人婦,七皇叔便無法拿朝露威脅他,他也可以利用這兩年,好好清理身邊的人。他相信不只吳得興一人參與政變,必定還有許多同黨,這些同黨之中,不乏朝中重臣,或許還牽涉到他的兄弟。

  倘若如此,就免不了一場腥風血雨,他不希望朝露親眼目睹骨肉相殘的畫面,所以他一定得送走她,他別無選擇。

  「不管妳怎麼說,我都已經決定將妳許配給宗世。」皇上本來還在煩惱該怎麼跟她開口,她自己闖進來,那正好,擇日不如撞日,乾脆就今天說了。

  「宗世?」這名字好熟,好像在哪兒聽過?

  「黃忠誠將軍的次子,黃宗世,是朕的貼身護衛。」皇上提醒朝露。

  「原來是他。」朝露點點頭,對黃宗世一點兒印象也沒有。她除了時常聽她皇兄把黃宗世的名字掛在嘴邊以外,還沒真正跟他打過照面,根本不曉得他長得是圓是扁,說不定長得奇醜無比。

  「如果皇兄非要我出嫁不可,我倒是有一個對象,除了他以外,我誰也不嫁。」朝露忽地提出條件,皇上和李英豪同時愣住。

  「妳……有中意的人選?」皇上尤其驚訝,她長年關在宮中,哪來的機會認識男人?實在想不通。

  「有。」朝露點頭。

  「是哪家的公子?」李英豪雖然也覺得驚訝,但看朝露公主的表情不像在開玩笑,她好像真的有喜歡的人。

  「哪家的公子?這個……」朝露答不出來,事實上她也不知道那個男人的身分,她已經命下人盡力去查,但至今仍沒個影兒,她也很鬱悶。

  「快說,究竟是哪家的公子?」皇上等了好一會兒,朝露仍是給不出答案,只得吞吞吐吐。

  「呃,我不知道……」她也很想知道對方是誰啊!但那個男人來無影、去無蹤,她又有什麼辦法嘛!

  「亂來!」皇上久等不到答案,認定朝露為了躲避婚事胡言亂語,不值得採信。

  「皇兄!」

  「反正我已經決定將妳嫁給宗世……說到宗世,此刻他就在屋內,怎麼不吭一聲?」皇上到處找黃宗世,好像從朝露進屋開始就沒瞧見他,究竟躲到哪兒去……

  「宗世,你爬什麼窗?」李英豪眼尖,馬上就逮到正準備遁逃的黃宗世。

  黃宗世當場僵住,雙手緊抓住窗台,怎麼都不肯轉身。

  「宗世,你快下來啊!」皇上在背後聲聲呼喚。「正好露兒在這兒,你不想瞧瞧你未來的新娘嗎?」

  按照道理,黃宗世理當對公主行大禮,然而此時此刻他寧可化身為壁虎,也不想轉身面對朝露公主。

  「宗世?」李英豪加入呼喊,喊得黃宗世冷汗直流,好想拜託他們閉嘴。

  朝露公主本來對黃宗世沒有任何興趣,被皇上和李英豪這麼接連吆喝,不得不注意到背對她的黃宗世。

  他的背影……跟那個男人好像!一樣寬肩、一樣窄臀,還有一雙長腿。

  她好奇朝黃宗世走近,伸手點他的肩膀,大聲喊:「喂!」

  黃宗世聞言肩膀明顯抖動一下,但怎樣都不肯回頭,更加勾起她的好奇心。

  山不轉路轉,既然他不想看她,她就主動讓他看,看誰比較堅持。

  朝露二話不說,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鑽到他身下,黃宗世被突然冒出的黑影嚇著,雙手自然而然離開窗台,朝露乘機站直身體和他面面相覷。

  黃宗世於是不想看也得看,不想面對也得面對,他作夢都想遠離的朝露公主,就這麼大剌剌地站在他面前,和他大眼瞪小眼。

  「你就是黃宗世?」過了幾乎一輩子那麼久,朝露緩緩開口。

  黃宗世僵著一張臉,表情極不自然。

  朝露相反地對他露出一個燦爛至極的微笑,轉頭面向皇上。

  「皇兄,露兒願意聽從您的安排出嫁。」她突然變得端莊有禮起來。「時間嘛!則是越快越好,我已經等不及同黃公子成親。」

  話畢,朝露笑吟吟地看著黃宗世,黃宗世的臉綠得跟小屋後面那片竹林沒兩樣,甚至還會發光。


作者: fatbibis    時間: 2021-1-11 12:51 PM


第二章

  人生有三大樂事,分別為洞房花燭夜、他鄉遇故知、金榜題名時。

  他鄉遇故知,這在戰場上時常發生,不稀奇。

  金榜題名對他來說也不是特別值得高興的事,畢竟他這武狀元的頭銜是由皇上欽點,多少帶點私心,對他來說不是肯定,反而是負擔。

  至於最後一項的洞房花燭夜,更是令他頭痛。皇上已經下令他不准碰朝露公主,就算他老人家不下令,他也不會去招惹朝露公主,他可不想惹禍上身。

  唉!

  黃宗世猜想,他一定是世上最不情願的新郎,被迫娶朝露公主不說,還得當她的保母。

  他是招誰惹誰,老天要這麼對他……

  人人欽羨的洞房花燭夜,黃宗世竟然只能一個人偷偷躲到偏房來喝酒解愁。他知道他應該回新房去掀朝露公主的蓋頭,跟她喝交杯酒,但他就是提不起勁兒來做這些例行公事。

  他真命苦……

  黃宗世平時是不怎麼喝酒的,但他今天實在太苦悶了,不得不借酒澆愁。打從那日在皇上的秘密小屋被朝露逮個正著,他的厄運就沒停止過,原本他還指望逃過一劫,誰知道朝露好死不死挑那個時候闖進去,他連跳窗都來不及,還當場鬧了個笑話。

  原來你就是露兒的意中人啊!果真是天賜良緣。

  他永遠忘不了皇上當時臉上的表情,揶揄消遣樣樣都來,好像在跟他說:你客氣了,嘴巴說不要,其實兩個人早就見過面,還背著他盜取公主的芳心。

  這真是天大的冤枉。

  黃宗世又嘆氣。

  如果那天他不要多事,爬上樹去救朝露公主,就不會發生這些事情。

  黃宗世後悔不已,腦海不由得浮現出當天的情景,兩個月前……

  「樹上多危險,公主您快下來呀!」

  「只是區區一只紙鳶,您別撿了!」

  「公主,拜託您快下來吧!」

  「您快下來吧,公主!」

  寧靜的午後,皇宮的後花園傳來陣陣尖叫聲,一群宮女圍著一棵大樹又叫又跳,每個人說的話都大同小異,那就是拜託朝露公主別冒險。

  對於宮女們的大聲請求,朝露公主只是朝她們揮揮手,繼續往上爬。

  「小心啊,公主!」

  「公主!」

  宮女紛紛露出驚恐的表情,怕朝露公主失足跌落樹下受傷,她們一個一個都得受罰,萬一有個意外,她們不但全得陪葬,家人還會遭受牽連,因此個個心驚膽跳,在心裡大唸阿彌陀佛。

  真是的,只不過是爬樹嘛!幹嘛大驚小怪?

  生性活潑好動的朝露公主,對任何事都充滿好奇,凡事都喜歡自己來。就以放紙鳶來說,她雖然沒有親手做紙鳶,卻堅持紙鳶一旦遇上了麻煩——比如說卡在樹上,一定得自己撿。這會兒她的紙鳶就卡在樹上動彈不得,正好給她實現諾言的機會。

  「我去叫人來!」底下有宮女眼見朝露越爬越高,心想這不是辦法,得找支援。因為以朝露的脾氣,是不會聽人勸的,她們若還想保全項上人頭,一定得找幫手。

  「好,快去!」宮女們亂成一團,喊叫的喊叫、求救的求救,還有不少人急得哭出來,小小的後花園一時之間好不熱鬧。

  朝露很想叫她們不要吵了,但她沒空訓人,紙鳶卡在最上面的樹枝上,她得先專心爬樹,回頭再好好教訓那些宮女。

  對沒爬過樹的人來說,她的身手算是矯健,而且樹枝也沒太為難她,該凸的地方凸,該凹的地方凹,讓她有充分的立足點一路往上爬。

  加油,就快到了。

  朝露舔舔嘴唇,告訴自己再堅持一會兒,就能拿回她心愛的紙鳶。

  經過千辛萬苦,朝露總算爬到樹頂,她也滿身大汗。

  「呼!」

  「呼!」

  朝露大大鬆一口氣,樹底下的宮女更是差點兒連肺都吐出來,幸好公主安全無虞,否則她們都得人頭落地。

  五彩繽紛的紙鳶,就這麼卡在樹枝上動彈不得,枉費它那雙翅膀。

  朝露伸長手取紙鳶,取的過程特別小心,唯恐把紙鳶弄破。她費了一番手腳,好不容易終於把紙鳶取下來,她方才露出笑容。

  還好沒破,她真幸運。

  朝露特別喜歡這只紙鳶,因為它的造型很特別,是一匹飛馬。從來馬只在地上跑,還沒聽說過能在天上飛的,如果真的有能飛上天的馬,她一定要第一個騎,誰也別想跟她搶!

  只可惜,這只是西洋人想像中的動物,不可能有長翅膀的飛馬。

  朝露對新鮮的事物特別感興趣,只要一有外國使者來朝進貢,她一定跑去一探究竟。以前看什麼都新奇,都覺得有趣,可這幾年,不曉得是不是她的眼界變寬廣了,還是標準提高了,再貴重的貢品都吸引不了她,金冠珍珠什麼的,更覺得無聊。

  正因為如此,她格外珍惜這只紙鳶,因為這是來中土宣教的西洋僧人特別為她做的,整個大光國就這麼一四飛馬,說什麼都不能弄壞。

  她小心地拍掉紙鳶上頭沾著的灰塵,然後將紙鳶揣進袍子裡,低頭看樹下,準備爬下去。

  孰料,她不看還好,看了以後全身軟掉。

  天啊,她到底離地面多遠?樹底下的宮女怎麼每個人都像小不點?還有那些橫行霸道的樹枝又是怎麼回事兒?她真的是踩著它們一路爬上來的嗎?真教人難以置信。

  朝露一向就認為自己膽子大,什麼都不怕,可是這次她真的嚇壞了。一直以來她就跳來跳去,爬上爬下也都習慣,一度她以為自己不怕高,但事實證明她錯了!她不但怕高,而且怕得半死,怕到全身發抖。

  這棵樹到底有多高,她又是怎麼爬上來的?

  她嚇得不敢往下看,樹底下的宮女臉拚命往上仰,著急喊道──

  「公主,您快下來呀!」

  「是啊公主,您快下來!」

  樹底下的宮女看不見朝露臉上的表情,只看到她雙手無力的抱著樹幹,臉轉向另一邊,似乎不敢看下面。

  宮女們妳看看我、我看看妳,都被朝露的反應嚇著,她們服侍她這麼久,還是頭一次看見她如此懦弱,不禁也跟著緊張起來。

  「喜鵲還沒找到人嗎?」

  「她還沒回來。」

  「趕快,再去找人來!」

  宮女們急得臉都綠了,她們才剛放鬆心情,這下子又得提心吊膽。

  「公主!」宮女找救援的去找救援,留守的也沒閒著,一個一個輪流喊公主,就怕她嚇到昏厥,從樹上掉下來。

  宮女們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,因為朝露確實嚇到腿軟,非得緊緊抱住樹幹,才能勉強支撐,她甚至嚇到閉上眼睛,因為她只要往下看,就會全身力氣盡失,頭就會暈眩。

  嗚……好可怕,誰來救她?

  儘管朝露膽子再大,說穿了也不過是一個十五歲的女孩,卡在幾十尺高的樹頂下不來,理所當然會害怕,更別說她是天之驕女,自出生以來就沒受過這麼嚴厲的對待。

  雖然說這是她自找的,但她的眼淚還是忍不住冒出來,覺得好委屈。

  她不要待在樹上啦!都已經這麼久了,為什麼還沒有人來?等她安全回到地面,她一定要叫皇兄好好處罰這些奴才,看他們還敢不敢怠慢?

  快點來人啦!嗚……

  朝露眼淚流個不停,樹底下的宮女「公主、公主」喊個不停,誰也沒注意到一道疾馳的黑影正往公主的方向奔去。

  咻咻咻咻!

  黑影的腳步疾如風,輕似飛鴻,劃破空氣朝樹頂而去,朝露只聽見空氣振動的聲音,以為風勢加強,於是更害怕。

  她不會被風吹下去吧?嗚……

  「別怕,公主,我來救妳了。」

  就在她內心的恐懼達到頂點之際,身後忽地傳來一道低沈溫柔的聲音,朝露股眨眼睛,以為自己太過害怕產生幻聽,不敢把頭轉過去。

  「公主,請鬆手,我帶妳下去。」黃宗世見公主死抱住樹幹不放,只得勸她,無奈朝露動也不動,教他好生為難。

  「公主。」

  她才不會鬆手,別以為她不知道他是地獄派來勾魂的使者,趁著她乖乖聽話的時候將她往下推,然後她就一命嗚呼。

  「公主。」

  不要,她不要鬆手,絕不鬆手!

  黃宗世的勸誘達不到任何效果,反而讓朝露的手越抓越緊,讓他不由得懷疑她打算抓著樹幹一輩子不放。

  「我不會聽你的話,魔鬼!」別想乘機帶走她。

  啥,魔鬼?這是個什麼玩意兒?一般人不是說魔,就是講鬼,她倒創新,把兩個結合起來。

  黃宗世嘆口氣,決定放棄同她講理,直接動手可能會來得快一些。

  只見他伸手圈住她的腰,輕鬆將她拖離樹幹。朝露沒想到他會來這一招,驚訝之餘,一時手滑抓不住樹幹,黃宗世於是成功捕捉到這位淘氣的公主。

  「你知道我是誰嗎?竟敢如此無禮——啊!」朝露才剛要展示她身為公主的威風,黃宗世冷不防將她攔腰抱起,縱身往下跳。

  朝露先是愣了一下,而後抬起頭看黃宗世,因為角度的關係,她只能看到他的下巴、嘴巴和部分鼻子。

  但也由於如此,此刻的黃宗世在朝露眼裡顯得無比高大,像泰山一般可靠。雖說朝露貴為公主,但長年關在宮中,偶爾溜出去身邊也都有人監視,根本無法接觸男人。

  少女情懷總是詩,朝露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當詩人的才華,但她很清楚自己正被一道彩色的光圈圍繞,隨著他們下降的速度,一圈一圈往外擴,她的愛慕之心在同一時間躍動。

  從樹頂到樹底不過是轉瞬間的事,卻在朝露的心中凝聚成永恆,幾乎在他們落地的那瞬間,她便愛上黃宗世。

  黃宗世穩穩地站好腳步後,第一件事便是小心將朝露放下,朝露直到完全站直身體,才能好好打量黃宗世。

  這個人……好高,和皇兄差不多,不對,皇兄要再矮一些,而且也沒這麼壯。此外,他的長相和皇兄以及英豪哥完全不同,皇兄和英豪哥的長相都太過秀氣,但他長得就比較粗獷,更有男人味。

  人家是丈母娘看女婿,越看越滿意。朝露的親娘早早就過世,所以她只能靠自己找丈夫,而她決定,她未來的夫婿就是他了!看他的樣子年紀也不大,又長得一表人才,皇兄一定會同意的。

  「公主——」

  「你叫什麼名字?」朝露決定先打聽他的家世背景,等搞清楚了再來發布通緝令,到時一定十拿九穩。

  「咦?」黃宗世瞪大眼睛看著朝露,她清麗的小臉上寫著決心,讓他直覺得不妙。

  「我在問你的名字,快告訴我!」朝露像審犯人一樣逼供,只差沒拿紙筆要黃宗世畫押,讓他不由得吞口水,在心中大喊不妙。

  「呃,我是……」直覺警告黃宗世,不逃絕對後悔,千萬不能讓她知道他的身分。

  「你快說啊!」朝露雙手扠腰,霸道命令,從哪方面來看都是個被寵壞的小孩。

  「公主知道我的名字做什麼?」黃宗世無論是哪一方面,都不想和朝露扯上關係,能逃則逃。

  「招為駙馬。」朝露明人不說暗話,這可嚇壞了黃宗世。

  他只不過恰巧路過,順便伸手拉她一把就被她纏上,早知道他就不要那麼難婆。

  「快說,你叫什麼名字?」朝露跳腳。

  不行,他非得想個法子逃命不可,無論如何都不能被她纏上。

  「妳看,天邊有一隻好大的老鷹。」黃宗世狗急跳牆,隨手指天,朝露果然中計。

  「在哪兒?」她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向天際,尋找翱翔的老鷹。

  就是現在!

  黃宗世趁著朝露轉移注意力的時候,腳底抹油落跑。

  「哪來的老鷹,你是不是看錯了……啊,人跑掉了?!」

  之後發生了什麼事,黃宗世無從得知,但他莫名其妙變成駙馬倒是真的。

  收起回憶回到現實,黃宗世終於體會到什麼叫做「一步錯,步步錯」,當初他若沒有好心出手相救,就不會落得今日的下場。

  是啊,他明明就不想理朝露公主的,這些年來他也躲得很好,雖然他打從十二歲開始,就一直暗中保護皇上,但他只要一聽見朝露公主駕到,一定找藉口開溜,十年來沒跟她打過一次照面,只是遠遠看她。

  他原本打算和她保持一輩子距離,誰知道那天經過後花園,看見她站在樹上全身發抖,他一時不忍,上去救她下來,未料為自己惹來一個大麻煩。

  這應該就是所謂的恩將仇報,他終於了解這四個字的真諦。

  嘆氣再嘆氣,無奈再無奈,黃宗世想不通自己的運氣怎麼會這麼好?明明只是一個將軍的次子,頂多也就是個五品官,怎麼人人都不想要的公主就輪到他──

  「駙馬!」

  「噗!」

  三個月前皇上的遭遇,在黃宗世的身上重演一次,只不過當時嗆住皇上的是茶,這次換成酒,而且還是烈酒。

  「公、公主,咳咳!」黃宗世被酒嗆得頻頻咳嗽,朝露走進房間,一邊打量黃宗世。

  「你在做什麼?」她好奇地看著桌上的瓶子,她好像聞到酒味?

  「沒、沒做什麼。」黃宗世手忙腳亂地藏酒,朝露越看他的行動,越覺得可疑,他明顯在說謊。

  「騙人,你明明就在喝酒,以為我聞不出來?」朝露人小鬼大,什麼事都不過她。

  黃宗世嘆口氣,把酒瓶和酒杯重新擺到桌上,痛苦招認。

  「我是在喝酒沒錯。」他多希望酒醒之後發現這只是一場惡夢,可惜他才喝了幾杯,連酒醉的機會都沒有,就被她活逮。

  「什麼嘛!喝酒也不叫我。」朝露抱怨。「你知道我在房間等著和你喝交杯酒,等得都快睡著了嗎?」

  他知道,就是因為知道,才一個人躲起來喝酒,雖然已經是既成的事實,他仍不願意承認,自己娶了皇上的妹妹。

  更離譜的是這樁婚姻還不是他自己心甘情願,是被硬塞的,皇上口口聲聲說拜託他,其實與賜婚無異,差別只在有沒有下旨。

  「妳的蓋頭呢?」黃宗世注意到原本應該覆在鳳冠上面的紅色布巾不見了,只剩下綴滿寶石和珍珠的鳳冠。

  「我自個兒拿掉了。」朝露再次抱怨。「等你幫我掀蓋頭我早悶死了,內務府不知道打哪兒弄來一條又長又厚的蓋頭,悶得我喘不過氣。」

  大家都羨慕新娘,又有誰能夠體會新娘的心酸?先不說那一身衣服有多笨重,就說那頂鳳冠簡直就像石頭,壓得人脖子都快斷掉,如果不幸遇上一個偷懶的新郎,比如黃宗世,寧可一個人關起門來喝酒,也不願意幫她拿掉頭上的鳳冠,可真要鬱悶到死。

  「對不起。」黃宗世光顧著自艾自憐,忽略了她可能會不適,於是急忙道歉。

  「先別急著道歉,快幫我把鳳冠摘掉。」朝露用手指向頭頂,一副快喘不過氣來的模樣,黃宗世趕忙伸出雙手幫她把鳳冠拿下來放在一旁。

  「呼,輕鬆多了。」總算不必再承受鳳冠的重量,朝露大大鬆一口氣,黃宗世見狀不禁笑起來。

  「你笑什麼?我還沒原諒你。」朝露主動拉了一把椅子,大剌剌地坐下,動作說粗魯也粗魯,卻流露著一股自然的清新。

  黃宗世聞言瞬間手忙腳亂,說實話,他十分缺乏跟女性相處的經驗,他的人生充滿了國恨家仇,除此之外,只知道不斷地練武。不要說任性刁蠻的公主,就算是尋常百姓的姑娘家,他也不懂得如何和她們相處,公主的身分更為高尚,對他來說真是一道難題。

  「給我倒酒。」朝露鬱悶到家,學起他借酒澆愁,嚇壞黃宗世。

  「不可以,公主——」

  「有什麼不可以的?」無聊。「你別忘了,你還欠我一杯交杯酒沒還。」

  朝露這句控訴簡單有力,瞬間把黃宗世打趴。

  「好吧!」的確是他理虧,難得洞房花燭夜,他竟然任由她一個人獨守空閨,是沒有權力約束她。

  黃宗世縱使有滿腹委屈,也不敢跟朝露抱怨,原因很簡單,皇上有旨:不許讓朝露公主知道這樁婚姻的真相。

  換句話說,他不但得當柳下惠,還不能讓朝露公主發覺。明明他只是保母,負責照顧朝露兩年,卻必須讓她誤以為他因為喜歡她,才跟她成親。

  這真是自盤古開天闢地以來,最大的挑戰。李英豪或許做得到,但他不行,他既沒有李英豪的機智,又不若他舌粲蓮花,能說出一些似是而非的道理。他只懂得懲奸除惡和服從命令,偷搶拐騙一概不會,事實上他只要一看到有人作惡,不將對方擒拿歸案誓不罷休,他這種個性到底要怎麼瞞騙公主,想到就令人頭痛。

  是以,在他想出該怎麼瞞騙公主之前,只能乖乖聽話,幫她倒酒。

  而朝露呢?樂得有黃宗世在一旁服侍,這大概是嫁人最大的好處,不會有奶娘一旁嘮叨,或是太監在暗地裡打小報告,做什麼都自由。

  皇上原意是要黃宗世幫忙管教朝露,沒想到才新婚第一天就收到反效果,實在是始料未及。

  「好喝,再給我添一杯。」朝露一直很好奇酒是什麼味道,在宮中雖然曾經偷偷嚐過,但總覺沒民間的酒來得過癮,黃宗世喝的酒尤其夠味,應該是放了很久。

  黃宗世還在思考往後該怎麼跟朝露相處,沒有注意到朝露美酒一杯接一杯,而且他還是始作俑者,沒節制她飲酒便罷,還拚命幫她倒酒。

  「喂,我說你!」朝露不清楚自己喝了多少酒,但她知道有些話不吐不快,她現在就要把它們統統說出來。

  「啊,什麼?」黃宗世好不容易回神,映入眼簾的卻是滿溢的酒杯。

  糟糕!

  他連忙停止為朝露倒酒,卻已經來不及了。

  「你……嗝!」朝露邊說邊打酒嗝。「你是不是一點都不想娶我?」

  她紅通通的小臉,說明她已經喝醉,黃宗世這才發現大事不妙,連忙把酒瓶的塞子拔開,裡頭空空如也,連一滴酒也不剩。

  「公主,妳喝醉了。」黃宗世這下急了,公主是皇上託付給他的寶貝,他沒盡到管教責任就算了,還灌她酒,萬一被皇上知道,還不人頭落地?他得想辦法弄醒她才行。

  「回答我,你是不是壓根兒就不想要這樁婚事?」朝露酒醉以後個性更拗,一定要他給答案,黃宗世叫苦連天。

  他直覺地想回答:是,如果不是因為皇上苦苦哀求,他絕對不會娶她,先別說他還不想成親,就算成親她也不是他理想的對象,他喜歡的是賢淑乖巧的姑娘,而她和這幾個字完全沾不上邊。

  然而黃宗世不能像朝露一樣有話直說,因為他答應過皇上,不能讓朝露知道這樁婚姻的真相,所以他只能說謊。

  這對黃宗世來說相當難受,因為他一向認為男兒頂天立地,行事本當光明磊落,蓄意欺騙乃是小人的行為,如今他為了保全皇上,不得不當小人,內心的痛苦可想而知。

  「不,我是因為喜歡公主,才會跟公主成親。」即便如此,他還是說謊了,對他來說維持對皇上的承諾比什麼都重要,也是他榮譽的所在。

  「真的嗎?」朝露不相信地瞪著他,懷疑他說謊。

  「真的。」既然說了一次謊,黃宗世也不怕說第二次,就怕會越說越順口,搞得自己萬劫不復。

  「太好了,我一直擔心你是礙於皇兄的壓力,不得已才娶我。」朝露聽見他的回答好高興,眼睛都亮起來。

  「我跟你說哦,其實我也是對你一見鍾情,才想嫁給你。」朝露的坦率令黃宗世無言到汗顏,但她並沒有因此停止表白。

  「你放心,以後我會努力當好你的妻子,不教你丟臉……」接著砰地一聲,朝露不勝酒力,話還沒說完就醉倒在桌上。

  黃宗世見狀鬆一口氣,他實在很怕她再說出一些更坦率的話,讓他點頭也不是、搖頭也不行的左右為難。

  「呼、呼!」朝露不懂他的難處,逕自墜入甜蜜的夢鄉,讓他好羨慕。

  起碼他們之中有一個人睡得著,真是萬幸。

  嘆口氣,攔腰抱起朝露,黃宗世知道自己今晚別想睡了,不可能睡得著的。

  他將朝露抱回新房輕輕放在床上,小心幫她蓋好被子,注視了她的臉好一陣子,然後直起身打算到別的房間歇息。

  「駙馬!」

  她在他跨出腳步的那一刻大聲叫住他,嚇了他一跳。

  他僵硬地轉身,以為自己又被活逮,結果她只是說夢話。

  「你跑到哪兒去了?害我一個房間、一個房間的找,找得好累……」

  ……原來,她在夢中都不忘抱怨他讓她獨守空閨,可見她有多不滿。

  對不起,妳一定沒受過這樣的委屈吧!

  黃宗世在心裡默默向朝露道歉。

  她如此坦率的表明自己的感情,他卻只能虛偽回應,如果她有朝一日知道這一切只是權宜之計,她一定會恨死他吧!

  黃宗世其實也是權宜之計下的受害者,然而他卻無從抱怨,只因為他是皇上最忠心的臣子。

  他放輕腳步,小心不吵到朝露睡覺,直到走出房間,才敢大聲呼吸。


作者: fatbibis    時間: 2021-1-11 12:51 PM


第三章

  陽光照進新房,反射在房內各項器皿上,裝飾著珍珠的梳子、鎏金燭檯,以及用綢緞製成的桌巾。

  這些器皿無一不透露著貴氣,每一樣都是朝露的嫁妝,從這些價值不菲的嫁妝中,就足以窺探出皇上有多疼愛朝露這個親妹妹,即使是權謀性的婚姻,也給她最好的。

  在床上睡得香甜的朝露,完全沒想到自己不過只是這個權宜之計的女角兒,真以為自己能夠得到幸福。

  她睡得很沈,不但錯過了早飯,險些連午餐都要錯過,幸好她在正午之前醒過來,否則又得餓肚子了。

  啊,肚子好餓,現在到底什麼時辰?

  朝露是被餓到醒的,從昨兒個晚上開始,她就沒怎麼進食,這會兒已經是饑腸轆轆,肚子大鬧空城計。

  她從床上爬起來,順道伸欄腰,伸著伸著突然想起昨晚的事,不禁大叫。

  「天啊,我竟然喝醉了!」昨天是重要的洞房花燭夜,她竟然只顧著喝酒,像什麼話?

  我是因為喜歡公主,才會跟公主成親。

  ……不過,喝酒也不是沒有好處,至少聽到了黃宗世的真心話,都說酒後吐真言,這下他想賴都賴不掉……

  「啊,糟了!」朝露想到另一件比喝醉酒還重要的事,於是又叫出聲。

  「我還沒和駙馬圓房,這怎麼得了!」她承諾過要當他的好妻子,結果第一個晚上就醉倒,隔天還睡到太陽曬屁股才起床,想想真是很對不起他。

  「駙馬!」她開始例行公事,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找黃宗世,搞得整個府宅雞飛狗跳,難以平靜。

  「瞧見駙馬沒有?」她每遇到一位下人就問一次。

  「沒有……」

  「駙馬!」他們才新婚不過兩天,朝露兩天都上演「尋夫記」,說實話有夠心酸。

  黃宗世天還沒亮就到院子裡練武,練完武後洗了一頓冷水澡冷卻情緒,好不容易才振作精神,正要看他父親捎來的家書,朝露又闖進來。

  「駙馬!」

  「嚇!」黃宗世被朝露嚇著,一時手滑家書飛了出去,他眼明手快撲身接住家書,矯健的身手引來朝露無限讚嘆。

  「不愧是武狀元,接得漂亮。」啪啪啪!

  黃宗世聞言轉過身體,朝露還在拍手,讓他有種自己正在街頭賣藝的錯覺,可笑又離譜。

  「公主。」他打量她身上的霞帔,突然覺得很對不起她,他本該在昨夜為她除去這一身衣服,卻只能任由她自行處理,還不能說明原因。

  「駙馬,我們來圓房吧!」朝露可沒打算自己來,事實上她比他還積極,執意要彌補昨晚的錯誤。

  「什、什麼?」他目瞪口呆地看著朝露,不敢相信她竟然這麼說了。

  「圓房啊!」她非常主動。「很抱歉昨兒個晚上我喝醉了,錯過了良宵,但那檔事兒也不一定非得晚上做,白天也可以進行。」

  她說得像是包子不一定晚上吃,白天也能大啃特啃,反正只要能填飽肚子,什麼時候吃都一樣。

  原則上她沒有說錯,問題是無論包子或是她,他都不能吞下肚,否則就是對不起皇上。

  「等一下,公主!」面對朝露的步步進逼,黃宗世只能不斷向後退。

  「俗話說擇日不如撞日,還等什麼?」朝露走到他的面前停下,踮高腳尖主動獻上芳唇,黃宗世猛吞口水。

  朝露的芳唇嬌豔欲滴沒話說,卻不是黃宗世吞口水的原因,比起吻朝露,他最想做的事是逃命,只不過房間就這麼丁點兒大,他又不能直接把她推開,這可怎麼辦才好?

  毫不知情的朝露,只知道閉上眼睛、湊上嘴巴,等黃宗世吻她。

  怎麼辦?

  黃宗世一個頭兩個大,考慮跳窗走人。

  朝露還在等他的吻,他突然靈機一動,點朝露的昏穴。朝露被點中昏穴,身子一軟直接倒向黃宗世的懷裡,他伸手接住她打橫抱起,抱回他們的新房,並囑咐女僕為朝露更衣,讓她睡起來比較舒服。

  接下來幾天,你追我跑的戲碼反覆在府中上演。

  朝露天天追著黃宗世吵著要和他圓房,黃宗世閃躲不及每次都使出點穴的絕招,如此這般連續鬧了十天,遭點穴的朝露不累,下手的黃宗世反倒受不了,直奔李府找李英豪求救。

  「我快瘋了。」黃宗世一抵達李府就忙著喝水解渴,狼狽的模樣引起李英豪一陣好奇。

  「發生了什麼事?」有猛獸在後面追趕他嗎?喝水喝得這麼急。

  「還不是因為朝露公主。」對黃宗世來說,朝露比猛獸還可怕、還難對付。

  「朝露她怎麼了?」李英豪只有對外才公主長、公主短,私底下都直呼其名,朝露亦默許他這麼做。

  「她快把我逼瘋了。」黃宗世再次強調。「她一天到晚找我圓房,還說白天晚上都可以做那檔事兒,你說,是不是很離譜?」

  除了海珍珠以外,朝露是他見過最大膽的女人——女孩。說話從不修飾,凡事直來直往,坦率的性格雖然有時令人心動,但更多時候,他都是處於不知所措的狀態。

  「是挺離譜的。」李英豪一點兒都不意外黃宗世適應不了朝露,以他嚴謹的個性,朝露的直接大膽一定帶給他很大衝擊,所以當初他才反對他們兩個人成親,事實證明他果然沒有錯。

  「但是當初皇上不就是看準了會發生這種事,才另賜宅第給你嗎?」還是皇上了解自己的妹妹,知道她會追著黃宗世滿屋跑,為了不丟皇家的臉,另外賜給他們一棟大宅院,供他們玩捉迷藏遊戲。

  「皇上是怕公主會一不小心燒了我爹的將軍府,才會另賜宅第,現在回想起來真後悔,如果當初堅持住在將軍府就好了。」也許她會乖一些。

  「依我看,就算你們現在住在將軍府,朝露依然會追著你滿府跑,不會因為住的地方不同而有所改變。」皇上也算有先見之明,幫兩邊都保全面子,他敢打賭府裡的下人都是挑過的,嘴巴一個比一個還緊,不會有什麼對皇室不利的流言傳出。

  「看吧,你也這麼認為。」黃宗世力氣盡失,頭都快垂到地上,看得出他很煩惱。

  李英豪拍拍黃宗世的肩膀,為他的不幸哀悼,今天就算換成李英豪也是一樣沮喪,情況並不會比黃宗世好多少。

  「英豪兄,再這麼下去,我什麼事都做不成,你得幫我想想辦法。」他是皇上的貼身護衛,這十幾天來為了陪公主,連皇宮都沒法踏進一步,越想越覺得窩囊。

  「如何甩掉朝露嗎?」

  黃宗世點頭。

  「這事兒有些困難。」李英豪沈吟。「如果朝露不喜歡你,可能還好辦一些,問題她對你一見鍾情,此刻正在熱頭上,想讓她打退堂鼓,恐怕沒這麼容易。」

  是啊!洞房花燭夜她就表明過心跡,當時他無言,現在一樣說不出話,無法理解她的滿腔熱情從何而來。

  「你到底對人家做了什麼事情,讓人家對你一見鍾情?」李英豪也很好奇,一對眼珠子朝黃宗世轉個不停。

  「我什麼事都沒做!」黃宗世臉紅。「我只不過幫忙公主離開樹頂,當時她卡在樹上動彈不得,我剛好路過順手救了她,如此而已。」

  「你當時抱了人家吧?」李英豪又睨他。

  「呃,公主當時很害怕,我只能這麼做。」黃宗世辯解。

  這就怪不得朝露會對他一見鍾情,朝露看似活潑大膽,其實很少和男性接觸,加上皇上對她嚴加保護,就算是異母兄弟想見朝露一面都十分困難,況且她還被他抱入懷裡,會對他產生好感,不難理解。

  這算是瞎貓碰到死耗子嗎?還是如皇上消遣宗世的,是一樁天賜良緣?他衷心希望是後者,但以現實面來看希望不大,只求能夠平安收場已經是萬幸。

  「我懂了。」李英豪嘆氣。「現在只有一個方法能夠救你,還不保證一定有效。」

  「哪一個方法?」黃宗世追問。

  「實話實說。」李英豪回道。

  「這算是哪門子方法?」黃宗世嚷嚷。「你明知道皇上刻意隱瞞真相,你還要我跟公主說實話,你這不是害我嗎?」損友!

  「難道你想未來兩年,一直跟朝露玩妳追我跑的遊戲?」李英豪涼涼諷刺。「我可先警告你,朝露的精力充沛,你跑不贏她。」

  這不是威脅,而是事實。過去十天,黃宗世已經嚐盡苦頭,他完全不敢想像未來的日子要怎麼過,乾脆殺了他還比較爽快。

  「但是我不能對不起皇上。」黃宗世念茲在茲還是信用問題。

  「沒人要你對不起皇上。」死腦筋。「你只要說出部分事實,或許就能解套。」

  「我不懂你的意思。」黃宗世最怕李英豪來這一套,繞來繞去繞得他頭暈,還是不懂他說什麼。

  「很簡單,你只要告訴公主,你答應皇上,在她十八歲之前不能跟她圓房,這個責任自然而然就會轉移到皇上的身上,你也不必頭痛。」不僅不必頭痛,還可以反將皇上一軍,誰要他如此為難臣子,也算是報應。

  「這也是個辦法。」黃宗世點頭。「但……公主會相信這些話嗎?」

  「所以我才說不一定會成功。」李英豪沒傻到掛保證,尤其對手是朝露,她總能夠出其不意,連他也料不到她的心思。

  「不過我唯一能保證的是你不這麼做,她一定追著你跑,別小看她的決心。」

  黃宗世一點都不敢小看朝露,從她說要嫁給他開始,才不過經過短短三個月,她就打點好所有事情,風風光光出嫁。

  「另外,你在跟朝露提這件事時,儘量避免扯到皇上,我怕你應付不過來。」別看朝露好像成天只會胡鬧,其實精明得很,沒他想像中那麼容易對付。

  「我知道,我盡可能不要提到皇上——」

  叩叩叩!

  就在他們正聊開來的時候,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,他們同時停止談話,李英豪轉過頭大聲問:「誰在敲門?」

  「啟稟大人,是小人在敲門。」總管答。

  「有什麼事嗎?」

  「回大人,黃大人府上方才來人了,說是朝露公主找不到黃大人,鬧著要絕食抗議,請黃大人快回府安撫公主。」總管在門外恭恭敬敬的通報,李英豪聞言睨了黃宗世一眼,消遣黃宗世。

  「我不是說過不能小看朝露的決心,這會兒可證實我所言非假。」準得很哪!

  黃宗世聞言臉迅速脹紅,這下子李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他們夫妻不和,傳出去可真要成了笑話。

  「英豪兄,你——」

  「放心,我會要下人不可對外張揚。」李英豪揚手要黃宗世別擔心。「不過朝露若是再這麼鬧下去,難保不會鬧得滿城皆知。」所以他還是快快回去安撫他的嬌妻,省得她做出更驚天動地的事。

  「我先走了。」不必他趕,他也會走。「不要忘記約束僕人。」

  黃宗世撂完話,隨即趕回府邸。

  看來他還是懂得顧面子嘛!就看他如何安撫朝露。

  李英豪光看就替黃宗世累,黃宗世是當事人,有多辛苦可想而知,當他趕回府邸,正是朝露鬧得最凶的時候,連續幾天看不到丈夫,就算見著也進不了洞房,成不了他真正的妻子,她心中的挫折感,非言語可以比擬,必須藉由行動發洩她一肚子不滿,否則她嚥不下這口氣。

  「全都給我端走,我一口飯都不要吃!」

  黃宗世一回到府裡,還沒踏進房間,就聽見房裡傳出咆哮聲,不由得苦笑。

  「不行呀,公主。」女僕苦口婆心的勸道。「您今兒個一整天都沒吃任何東西,會餓出毛病來的,您好歹也吃幾口。」

  「我說不吃就是不吃,拿走!」

  之後又傳出女僕尖叫的聲音,黃宗世連忙推門進去,怕朝露會拿女僕出氣。

  「公主!」

  結果事情並非如此,是女僕踩到一隻停在腳邊的蝴蝶,自己嚇了一跳下意識做出的反應。

  「大人,您總算回來了!」女僕的情況說危急也危急,她手上的托盤因此而搖得厲害,上頭的飯菜眼看著就要掉落。

  「危險!」黃宗世眼明手快接過女僕手上的托盤,於是原本搖搖晃晃的飯菜又回歸原位。

  「哼!」朝露鼓著腮幫子,把頭轉向另一邊不看他,黃宗世嘆一口氣,用下巴點點門的方向,要女僕們全出去。

  女僕們魚貫走出房間,最後一個離開的女僕還不忘帶上門。

  「哼!」朝露怕黃宗世不知道她在發脾氣,第二聲哼得特別響亮,黃宗世聽了不禁莞爾,她每次發脾氣總能讓他不怒反笑,心情突然好起來。

  「公主,不吃飯是會生病的哦!」黃宗世把托盤輕輕放在桌上,朝露由眼角餘光瞄到他在她身旁坐下,但還是故意不理他。

  「我病了更好,你就更有藉口不理我,日子過得更痛快!」朝露赤裸裸的控訴,讓他無言以對,過去那十天,他確實一直逃避她,逼得她不得不以絕食的方式逼他出來見面。

  「都是我不好。」他認錯。「我剛剛在門外聽女僕說妳一整天都沒進食,妳還是吃幾口吧!」

  「不要!」朝露哪有這麼好安撫?「除非你餵我,我才要吃。」

  朝露把耍賴的本事全都用上,黃宗世無奈地拿起筷子挾起了一口白飯,送到她的嘴邊。

  原本還在生悶氣的朝露,看到他居然真的動手餵她,馬上轉頭把飯吃掉,還用手指著烤鴨,撒嬌說要吃那個。

  黃宗世只得挾起一塊烤鴨,送進她的嘴裡,她大口大口嚼著鮮嫩多汁的鴨肉,滿足的模樣好像一隻剛喝完奶的小貓,他幾乎能聽見她喵喵叫。

  都說要絕食抗議,結果食慾這麼好,還會自己挑菜吃。

  黃宗世頓時覺得又好氣又好笑,不曉得該拿朝露怎麼辦?同時又有一股愧疚感,說起來今日她會演出這場鬧劇,也是因為他刻意忽略她的緣故。

  你只要告訴公主,你答應皇上,在她十八歲之前不跟她洞房,這個責任自然而然就會轉移到皇上的身上,你也不必頭痛。

  李英豪不久前說過的話在他耳邊迴盪,黃宗世猶豫了一下,心想李英豪的建議並非毫無道理,他若不想一直被朝露糾纏進洞房,一定得找個她能接受的理由。

  「干貝,我還要吃涼拌干貝。」朝露只要有黃宗世陪在身邊就滿足,壓根兒忘了她正在絕食抗議中,竟吃得比誰都痛快。

  黃宗世無意識地挾起干貝放進她的嘴裡,思考該怎麼開口。

  「公主……」

  「嗯?」這干貝的嚼勁真好,很新鮮。

  「有關圓房的事,我看就算了吧!」

  他的話讓朝露驚訝到險些被干貝噎到,朝露連續用力吞了好幾下,才把干貝吞下肚。

  「為什麼?」她可是盼望了好久,怎麼能說算了就算了。

  「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有說。」他困難的解釋。「在迎娶公主之前,皇上要求我在公主滿十八歲之前,不能與公主行夫妻之禮,我已經答應皇上,在公主滿十八歲之前,不會與公主圓房,還望公主體諒。」

  這簡直就是晴天霹靂,朝露驚訝到下巴都快掉下來,腦子糊成一片。

  「……你答應皇兄,在我滿十八歲之前,不會跟我行房?」他是這麼說的吧!她沒有聽錯?

  「正是。」黃宗世點頭。

  「太過分了!」回神之後她哭鬧。「你為什麼要答應皇兄?還有,皇兄為什麼要提出這麼離譜的條件?」為什麼?

  「皇上也是為了公主好。」黃宗世幫皇上說話。「皇上一心想要保護公主,希望等公主成熟一點兒,再經歷人事。」

  「皇兄也管太多了吧!」連她該不該行房都要設限,下一步該管到她要不要生孩子上,真的有夠誇張。

  「皇上只是想保護公主。」黃宗世不能把事情的真相全盤托出,只得說出部分事實,希望能藉此矇混過去。

  「我不需要他保護!」朝露的不滿全寫在臉上。「我都出嫁了,皇兄到底在想什麼?」莫名其妙。「不行!我得進宮去找皇兄理論,請他收回成命——」

  「妳不能這麼做,公主!」黃宗世阻止朝露過於衝動壞了他的大事。「我向皇上保證過,絕不會跟妳提起這件事,妳若進宮去找皇上,皇上就會知道是我洩密,到時候我就成了無法遵守承諾的小人,如此一來,我還有何顏面待在皇上身邊?」

  雖說黃宗世平日不擅長言語,必要時倒也能說得天花亂墜,至少朝露就被他騙得一愣一愣,半天無法反應。

  「可是……」

  「請妳體諒,公主。」黃宗世又挾了一片涼拌干貝放進朝露的嘴裡,連同她的抗議一併塞住。

  「妳一定要把盤子裡的菜全部吃完,絕不能餓著,懂嗎?」接著他又挾了一小塊滷鮑魚等著餵朝露,儼然就是最體貼的丈夫。

  「嗯。」黃宗世換什麼菜給朝露吃,朝露照單全收,乖得很。

  一樁轟動黃、李兩府的絕食抗議事件看似和平落幕,但是天曉得後續還會不會有更精彩的事發生?

  ※※※※

  「我不管,珍珠姊姊,妳一定要幫我拿個主意!」

  距離黃府不過三條街之遙的李府,先是來了駙馬爺,現在連公主都大駕光臨,給足了李氏夫婦面子。

  而且很巧這對新婚夫婦都是來求救的,黃宗世跟李英豪求救,朝露跟海珍珠求救,一人分一個,相當公平。

  「有什麼話慢慢說,不要著急。」海珍珠嫁作人婦不過半年,比起未出嫁時卻已經成熟許多,不再那麼毛躁。

  「事關重大,不能不急。」朝露雙手握拳,一副想和天地爭到底的模樣,讓海珍珠想起以前的自己。

  啊!真懷念當夜盜的日子,生活緊張刺激,比現在有趣多了。

  「咳咳!」要記住自己已經嫁人,嫁的還是朝廷的大官,不可以給她的丈夫丟面子。

  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,讓妳如此坐立難安?」看她沒坐一會兒就站起來回踱步,一定是發生了大事。

  「皇兄不許我們圓房!」朝露大聲回道。

  「什麼?」海珍珠聞言一陣錯愕。

  「皇兄命令駙馬,必須等到我滿十八歲,才能跟我圓房,在此之前,駙馬不能碰我。」朝露沮喪解釋。「妳說,是不是很糟?」

  「……是很糟。」海珍珠太驚訝了,以至於說不出話,過了很久才有辦法回答朝露。

  「珍珠姊姊,妳說該怎麼辦?」朝露都快哭了。「我滿心期待能為駙馬生兒育女,可皇兄卻下了這道莫名其妙的命令,這不是故意為難我嗎?」

  皇兄他一定是在報復她不小心燒了他的秘密小屋!但她也不是故意縱火,而是不小心才引起火災,他又何必那麼小氣,虧他還是一國之君,她再也不尊敬他了!

  「宗世——駙馬爺他有向妳解釋,皇上為什麼下這道命令嗎?」海珍珠追問。

  「怎麼沒有?」朝露氣得腮幫子都鼓起來。「他解釋了半天,我只聽懂皇兄是為了保護我,才不許我們現在圓房……」

  她越想越氣。

  「啊——我不管啦!」朝露一會兒用手遮耳朵,一會兒跺腳,真的很孩子氣。「難怪駙馬一直不肯跟我回房,不過說也奇怪,每次我一有比較激烈的舉動,就會突然間莫名其妙的昏倒,我問駙馬,他也說不知道什麼原因,真的很奇怪。」

  朝露想不通,海珍珠倒非常清楚,黃宗世恐怕是點了朝露的昏穴,事後再來裝無辜。

  「嗯,真的很奇怪。」海珍珠點頭。「駙馬爺比我想像中更知道變通,我原本還以為他是根木頭呢!」原來她弄錯了。

  「他就是根木頭。」不要懷疑。「他打算遵守對皇兄的承諾,我可不!」朝露冷哼。「我們既然已經成親,他就別妄想我會獨守空閨,我一定要想辦法把他拐上床不可!」

  朝露有的是決心和毅力,這點海珍珠非常認同,說到底她們兩個人基本上有些相像,否則不會一見如故,朝露貴為一國公主,還管她姊姊長、姊姊短的叫,完全沒把她當外人看待。

  不過……皇上這要求,未免太不合理。

  海珍珠無論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。

  他既然急著把朝露嫁出去,照理說應該會希望她早點兒懷孕,為皇室增添喜氣,沒道理要求他們不能圓房,尤其他又不是不清楚黃宗世的個性,答應了一定做到,皇上這算盤,到底是怎麼撥的?實在想不透。

  海珍珠看著朝露清麗的小臉,心想多虧黃宗世忍得住,放著這麼一個絕色佳人不要,情願當柳下惠,果然是怪人一個。

  「妳要怎麼把他拐上床?」海珍珠懷疑地看著朝露,懷疑她能做到。「駙馬——宗世他非常固執,又對皇上忠心耿耿,恐怕不會輕易改變心意。」

  「所以我才來找妳商量啊!」朝露說道。

  「我?」海珍珠瞪大眼睛,不知道自己能幫得上什麼忙。

  「嗯。」朝露點頭。「妳畢竟已經出嫁半年,這方面妳一定比我有經驗,能不能教我幾招,我好回去對付我家那根木頭?」

  換句話說就是勾引黃宗世,朝露這小妮子為了愛情,連自尊都不要了,讓人不得不佩服她的決心。

  「這方面的事還真不好說……」海珍珠難得臉紅。「這樣子好了,我有些書妳帶回去參考一下,也許對妳有幫助。」

  海珍珠說完,隨即消失在偏房,等她再次回到房間,手裡多出了十本書。

  「這些書全借給妳了。」海珍珠砰一聲,把書放在桌上,揚起陣陣灰塵。

  「這都是些什麼書?」朝露好奇地看著書的封面,除了書名比較特殊以外,外表平凡無奇。

  「噓。」海珍珠比了個噤聲的手勢,要她別張揚。「妳自己翻翻看,就知道精彩在什麼地方,我不多加解釋。」

  朝露原來是不抱任何希望的,畢竟她從小讀書都讀到膩了、那些四五經在吸引不了她,她也沒有任何複習的慾望。

  「好,那我就看看。」海珍珠盛情難卻,朝露只得拿起最上頭的那本《西廂慾海》勉強翻了一下。

  「這、這是?」看了開頭的插圖和內文,朝露首先眼珠子突出,一臉無法置信地看著海珍珠。

  「淫書。」這兩個字海珍珠說來臉不紅、氣不喘,看得出她時常拜讀這些大作,對書中的內容相當熟悉。

  「妳上哪兒弄來這些書?」朝露相當興奮,這是她頭一次看見色情小說,感覺格外刺激。

  「我以前行走江湖的時候,光顧一些奸商家,不小心帶了幾本出來,先說好,我可沒花錢買。」再怎麼說她都是海家的大小姐,總不能明目張膽的走進書肆跟店家說她要買色情小說,肯定嚇壞一堆人。

  「哇,這些書都是寶啊!」朝露一邊偷看,一邊小臉脹紅,和海珍珠最初的反應一模一樣。

  「可不是?」海珍珠得意洋洋。「我打聽過了,這幾本小說,都是書肆裡賣得最好的,這就證明我的眼光好,就算免費也能挑到好書。」

  「珍珠姊姊,我來找妳商量果然是對的,妳總能適時提供意見。」原本朝路還在煩惱,萬一海珍珠提供不了意見,下一個能向誰求助?現在可好了,海珍珠輕輕鬆鬆就解決她的問題,也不枉她第一個找她。

  「話是這麼說,但能不能成功還是在於妳的決心。」海珍珠告誠朝露。「書只能做為參考,一旦真的付諸行動,還得看宗世買不買帳。」沒那麼容易。

  「起碼我已經知道該怎麼做,不會再像隻無頭蒼蠅飛來飛去,毫無頭緒。」朝露可沒想過偷懶,畢竟人助自助,凡事都得靠自己。

  「祝妳成功。」海珍珠握住朝露的雙手為她打氣,希望她能一舉擒獲黃宗世,順利圓房。

  「謝謝珍珠姊姊。」朝露用力點頭,眼裡蓄滿決心。

  無論背後有什麼原因,要朝露守兩年活寡未免太過殘忍。

  海珍珠衷心希望朝露能夠得到幸福,以及愛情。


作者: fatbibis    時間: 2021-1-11 12:52 PM


第四章

  月黑風高的夜晚適合做什麼,行竊?不,朝露不是海珍珠,不懂江湖那一套,但她今晚要做的事其實也差不多,那就是竊取她相公的貞操。

  竊取貞操。

  嘻嘻嘻!

  這四個字很顯然是她從色情小說學來的,有錢多情的公子哥兒,誤闖西廂與未經人事的千金小姐相戀。

  書中的內容要多火辣就有多火辣,場面要多刺激就有多刺激,尤其是對那檔事兒的描述,在朝露看來已經到達出神入化的地步。她有好幾次看到嘴巴合不攏,甚至懷疑書中內容都是杜撰。

  當然小說本來就不可靠,裡頭的故事一定都是假的。她懷疑的是書中描寫的那些動作,難度好像很高,但旁邊又有插圖佐證,證明作者描述的方法可行。

  朝露把十本全看了,老實說,內容大同小異,只有那本妖怪幻化為美女誘惑狀元卻比較吸引人。以故事的內容來看,趨近於一般神怪小說,但對男歡女愛的場面描述要露骨許多,看得她是臉紅心跳,害羞不已。

  不,今兒個晚上,她要誘惑的是自己的相公,所以沒有什麼好害羞的。

  朝露決定學習書中的女妖,藉由美色迷惑寄宿在廟中的狀元郎,剛好她相公就是武狀元,這本書簡直就是為她寫的,她考慮大筆一揮,為該本小說賜名,書名她也想好了,就叫做——千年女妖教你如何圓房。

  多貼切的書名,她真佩服自個兒的聰明才智。

  她已經打聽好了,今兒個黃宗世不必值夜班,也就是說今天晚上她可以放開手腳全力誘惑她的相公,為此她還特地抹了南方蠻夷進貢的玫瑰膏,相信一定能迷倒她的相公。

 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,朝露還特地支開女僕,假裝早早上床睡覺,等到房裡房外一個下人也沒有,她才溜下床,換上她特別請人裁製的衣裳,然後再披上一件斗篷,等一切準備完畢,開始出門尋夫……

  奇怪,今兒個晚上的氣氛怎麼特別奇怪,好像有什麼事即將發生?

  黃宗世頸背的汗毛不曉得為什麼全豎起來,他搖搖頭,把這奇怪的感覺搖掉,斥責自己荒謬。

  太好了,終於有時間處理公文和書信,之前因為朝露公主無法進宮,早已堆積如山,看樣子今晚得熬通宵才能將這些公文處理完。

  由於皇上極力扶植自己的人馬,黃宗世除了擔任他的貼身護衛以外,還得管理皇宮內所有侍衛,責任可以說是非常重大。

  黃宗世明白皇上的最終目的,是要他管理所有駐京官兵,藉此剷除所有殘留勢力,無論是七王爺或是更早之前的澄霖殿下,都還有相當一部分的士兵仍然效忠於他們。

  然而以他的年紀和資歷,還沒有資格擔任京衛的指揮使,所以皇上才會將他留在宮中加以磨練,等他更加成熟以後,再伺機調動。

  這是一場戰爭,其中牽涉到許多層面,他和朝露的婚姻也是政治考量,並非單純只是怕她留在宮中惹是生非,才把她寄放在他這兒,而是為了她的安危。

  黃宗世本來還不是很諒解皇上,直到今日皇上召見他和李英豪,對他們托出全盤實情,他方能體會皇上的用心良苦。

  現在他已不怪皇上,反倒擔心自己無法守護好朝露公主,辜負皇上對他的信任。

  少了朝露的鬧場,黃宗世耳根子清靜許多,也比較能騰出時間思考。

  還是英豪兄厲害,自從他跟朝露公主開誠布公以後,她就沒再找過他,也不再沒日沒夜的纏著他吵著要圓房。

  黃宗世後悔自己未在第一時間找李英豪商量,白白浪費十天時間,然而在慶幸自己終於可以不再被朝露騷擾時,同時卻又覺得空虛,心情十分矛盾。

 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習慣成自然,他安慰自己。

  過去十天習慣朝露吵鬧,突然間安靜有些難以適應,如此而已。

  黃宗世拿起毛筆,蘸了些墨汁,在第一封公文上寫下自己的姓名。這也是他極重要的工作之一,先由他過濾下面呈上來的公文,如果發現較為敏感或重要的內容,再另擬一份奏摺,連同原先的公文呈給皇上,如果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,則由他代為處理即可。

  這是皇上對他的訓練,也是為將來承接更重要的官職做準備,黃宗世十分感謝皇上的栽培,最重要的是能為國家做事,這才是他榮譽感的由來。

  接下來的時間,黃宗世全心全意投入公文的審查之中,沒注意到門外有道人影正悄悄接近。

  朝露在黃宗世的房門口停下來,用力吸氣。

  「呼!」她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,小說中的女妖說有多淡然都是騙人的,但也可能是她自己道行不夠的關係,畢竟這是她第一次誘惑男人,雖然對象是自己的丈夫。

  既然她沒法像女妖一樣自由穿越門板,眼下只有兩個選擇。一是敲門,二是破門而入。

  以她尊貴的身分和教養,理所當然應該選擇敲門。但她今天不是公主,是女妖!所以她選擇破門而入,就這麼簡單。

  其實朝露一直都是破門而入,只是她不肯承認……咳咳!無論如何,朝露都決定今天晚上一定要成為黃宗世「真正」的妻子,不達目的,誓不罷休!

  碎!

  她用力推開房門,黃宗世手上的毛筆於是又飛出去,不同的是這次他的反應不夠敏捷,一枝上好的紫毫就這麼報銷。

  「公主!」他推開椅子站起來,不可思議地看著朝露走進房內,他們不是約定在她滿十八歲以前不圓房,怎麼她又來了?

  朝露轉身把門關上,還插上門閂,黃宗世的眼睛瞬間瞪大,直覺得不妙。

  「公主,我們不是說好……」他注意到朝露身上穿著斗篷,眼中閃爍著決心,有種大禍臨頭的預感。

  朝露才懶得理他們之前說了什麼,仔細回想,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個人唱獨腳戲,她只要提出意見,他馬上就抬出皇兄壓她,皇兄她倒也不怕,她怕的是「男子漢大丈夫,就得遵守承諾」那番大道理,說穿了比唸經還可怕。

  「怎、怎麼了?」朝露亮到會反光的眼珠子,經過燭火這麼一輝映,簡直亮到會射瞎人。

  黃宗世不想大驚小怪,但她今天晚上的舉動實在反常,都已經進門老半天,還沒聽她開口說話。

  沒錯,平常她是人還沒到,聲音先到,但今兒個晚上不一樣,因為她是女妖。

  只見二八年華的女妖一步一步朝黃宗世走去,氣勢雖不如千年女妖懾人,但已經足以讓黃宗世嚇破膽。

  黃宗世原本以為他可以高枕無憂,但從她臉上的表情來看,她是準備來砸場子的,他千萬得把持住不為所動,絕不能被拆了招牌。

  「公主,夜深了,妳該回房間休息。」他拿出大丈夫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氣魄,可惜論氣魄他可是大大不如朝露,只見朝露牙根一咬,就把斗篷給脫了。

  一直以來,黃宗世都是公主長、公主短的叫,用最正式的稱呼區別他們的身分,藉此和她保持距離。

  但是,今晚……

  黃宗世自認為不是好色之徒,可朝露那一身打扮,讓他的眼珠子不由得凸出來,半天開不了口。

  一般女子把肚兜穿在裡面,然後是中衣,最後才是外袍,保守一點的還會套一件坎肩,可她完全是反過來穿。

  內層的肚兜換成了薄紗製成的半透明袍子,玉肌若隱若現,引人無限遐思。中衣則是不翼而飛,被肚兜取而代之成了最顯眼的主角。另外長裙也是由一層又一目的薄紗覆蓋,裙子的兩邊還開衩,朝露的一雙美腿,只需稍稍走動,就被看個精光。

  世人如果以為她放走西北部族進貢的駿馬、燒掉了皇上的秘密小屋這些行為就叫驚世駭俗,保證他們看了她現在的裝扮,一個個都要昏倒。

  ……

  黃宗世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,沒有那容易昏倒,但短暫的失神肯定有。

  「公主……」他用手捂住嘴巴掩飾自己的驚訝,順便偷嚥口水。「妳那是什麼裝扮……」好像異族的舞孃。

  「我這身裝扮很漂亮吧!」她可得意了。「我特地請人按照書裡的插畫做的,你瞧,裙擺還會搖晃呢!」好像一條蛇。

  「書,什麼書?」黃宗世還無法回神。「還有插畫,什麼插畫?」

  「就是──」她差點就脫口而出。「反正就是很有趣的書,看了以後心情會很好。」

  「我是不知道有什麼書會教人……這麼穿衣服。」振作點兒,黃宗世,別嚇傻了。「但是妳不覺得妳穿得太少了嗎?而且奇裝異服。」

  「一點兒都不覺得,我還覺得太多了。」她聳肩,一副無所謂的模樣,讓人大開眼界。

  「駙馬!」接著她一個墊步,鼻尖瞬間與他的下巴齊高。

  朝露怕他偷溜,乾脆整個人貼上去,嚇了黃宗世一跳。

  「什、什麼?」由於她頭往後仰,黃宗世可以清楚感受她粉唇的溫度,甚至連唇瓣上的細小紋路,都看得一清二楚。

  黃宗世的頭很暈,不只因為她驚世駭俗的衣著,還有突然主動送上門的軟玉溫香。

  嗡……

  有蚊子在飛,再不然就是有蜜蜂鑽進他的耳朵,把他腦子裡的腦液全部吸光,否則怎麼會不能思考?

  「我們來圓房。」她主動伸出雙手勾住他的脖子,大膽的舉動終於讓他醒過來。

  「圓房?」

  「為了今天,我花了很多時間做準備。」朝露點頭。「而且今兒個晚上的天氣,也的確非常適合圓房。」

  都說月黑風高,適合做壞事。她不知道自己看起來夠不夠壞,但她可以確定,今天她一定要做「壞事」,最好是壞事做絕,才不枉費珍珠姊姊一番苦心。

  「我們那天不是已經說好,在妳滿十八歲之前,不行夫妻之禮。」他督促她回憶。

  「我只記得你不斷餵我吃東西,然後一直提起皇兄,除此之外,我不記得我答應過任何事。」如果硬要她回憶,她只記得涼拌干貝很好吃,鴨肉鮮嫩多汁又不油膩,廚子幹得不錯。

  「公主,妳想耍賴嗎?」他試著把她的手拿下來,但朝露已經化身為女妖,連手都變得特別有力氣,很難扒開。

  「真正耍賴的人是你。」朝露不滿的吐舌。「我才不相信皇兄會這麼無聊,管到我們的房事上頭,你一定在騙我。」

  「我沒有騙妳。」他著急解釋。「真的是因為皇上他──」

  宗世,你千萬不能讓露兒知道,我是為了顧慮她的人身安全,才將她許配給你,更不能讓她知道,這是一樁假婚姻。

  不,不能說!

  皇上千叮嚀萬交代,就怕朝露知道了會鬧事,到時候鬧笑話不打緊,還會打草驚蛇,引起政敵的警覺。根據皇上掌握到的消息,七王爺的餘黨正在找人結盟,最新目標是大皇上三歲的甸王歐陽雲海,他怨恨皇上素來以久,又有實力,是很好的結盟對象。

  「皇兄他怎麼了,你倒是說啊!」朝露見他吞吞吐吐,半天說不了話,認定他找藉口。

  他能說他早就說了,輪不到她苦苦相逼。

  「妳非得要我請出聖旨來,才肯相信我對吧?」他無奈地笑了笑,總覺得事情好難,皇上是不是高估了他的能力?

  「這還用說。」朝露風情萬種地瞄了他一眼,誘惑的眼神前所未見,黃宗世這才意識到,她真的是有備而來。

  她緩緩地勾起嘴角,眼波流轉,表情媚惑,二八年華的清秀佳人瞬間增長十歲,成了豔麗動人的妖嬈少婦。

  儘管黃宗世拚命向大前輩柳下惠看齊,但美人在懷,朝露又拚命誘惑他,他就算有再好的定力,也不免心跳加速、口乾舌燥。

  鎮定,黃宗世,她還小,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。

  黃宗世告訴自己朝露尚且年幼,惡作劇是免不了的,用不著大驚小怪……

  然而她接下來的舉動,讓黃宗世差點當場噴鼻血,她竟然撥開裡面的紗衣,露出她的香肩!

  「我真的覺得我們該圓房了。」她還伸出可愛的小舌頭,舔自己的芳唇,不消說這也是從千年女妖那兒學來的。

  太不像話了!

  黃宗世伸手想將她的紗衣撥回原位,長指卻在不經意間碰觸到她赤裸的肌膚,他的手立刻像被火燙著般縮回去,臉跟著脹紅。

  沒錯,就是要這樣!書中的狀元郎也是這個反應,她得再接再厲才行。

  朝露照著書依樣畫葫蘆,小說中的女主角怎麼做,她就跟著怎麼行動。比較意外的是黃宗世的反應,他竟然也落入她的陷阱,變成故事中的人物。

  其實真正讓黃宗世不知所措的,是朝露已經成長的事實。儘管他拚命催眠自己,朝露還是個小孩子,但緊貼在他身上的豐滿酥胸,可不是小孩子能夠擁有的。

  「駙馬。」光露香肩不夠,她接下來還要索吻,攻勢一波接一波,絕不給黃宗世喘息的機會。

  踮腳、噘嘴黃宗世一點也不陌生,之前她就經常這麼做,那個時候他輕輕鬆鬆就可以應付,這會兒卻毛躁不安起來。

  是因為她的身子太柔軟嗎?

  是因為她的酥胸太豐滿嗎?

  是因為她的櫻唇太濕潤嗎?

  還是因為她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誘人的香氣?

  答案或許是以上皆是,黃宗世被這真實的答案嚇著了,以至於無法反應。

  她都做到這個程度了,他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,書中的狀元郎,這個時候可已經是迫不及待,把千年女妖強壓在地了。

  好吧!

  朝露不得不承認,她碰上了一個強勁的對手,不愧是武狀元,硬是比拿筆的強悍,她必須更積極才行。

  於是她心思一轉,不等黃宗世吻她,直接獻吻。

  黃宗世一直等到朝露碰到他的嘴唇,他才意識到朝露又做了大膽的事,第一時間就想推開她──

  不對,他不能直接拒絕她,會被她發現他對她根本一點兒意思也沒有,他必須做得更漂亮些。

  黃宗世思考該怎麼做才能讓朝露知難而退,朝露以為他終於想圓房,於是更加大膽。

  她記得書中的千年女妖,這個時候會伸舌頭。

  「駙馬。」她叫他。

  「啊?」

  朝露趁著他張嘴的機會把舌頭伸進他的嘴裡,黃宗世睜大眼睛,不敢相信她竟然會做出如此淫蕩的行為,這算哪門子公主?

  眼看他再不出手阻止,事態會更嚴重,黃宗世只好點朝露的昏穴,免得她做出更不像話的舉動。

  不期然被點中昏穴,朝露的身體立即癱軟,黃宗世穩穩地接住她,將她抱回房間放在床上,幫她脫下繡花鞋,再幫她蓋好被子。

  堂堂一國公主,居然穿得比青樓女子還要暴露,舉止行為比蕩婦還要輕佻,他該拿她怎麼辦才好?

  黃宗世一想到就頭痛,皇上竟然還要他管教她,到底誰栽在誰的手裡還不知道呢,唉!

  ※※※※

  朝露一覺醒來,發現她躺在自己的床上,身上的衣服安然無恙,就知道黃宗世又什麼事都沒做,她昨晚白忙一場。

  好啊!他可是忠孝兩全的男子漢,難怪皇兄會賞識他,值得她為他拍拍手──啪啪啪!

  懦夫!

  朝露在心中大罵他混帳,罵著罵著,突然想起一件事——慢著,他該不會根本不知道如何圓房吧?有可能哦!他那麼木頭,連她伸個舌頭都大驚小怪,好像她犯了天條似的。

  她越想越覺得有可能,氣憤之餘,不禁同情起黃宗世來。

  他和皇兄同齡,皇兄寵幸過的女人早就排到城門外,他卻連如何接吻都不懂,想想也真可憐。

  朝露決定大人有大量,不跟黃宗世計較,並認定黃宗世一定是不想在她面前出糗,才點她的昏穴。

  頭好痛。

  前幾次朝露不懂,以為是她太緊張才會莫名其妙昏過去,直到她第二次跟海珍珠提到這個問題,海珍珠才告訴她,黃宗世應該是點她的昏穴,她才會每次都在重要的時刻昏倒。

  駙馬也真是的,他們是夫妻,有什麼事不能明講,必須這樣偷偷摸摸?

  朝露把黃宗世的行為歸咎到他愛面子上,這她能理解,這跟皇兄縱慾過度卻還死要面子,說他還能再戰三天三夜是同樣道理。

  同情心氾濫的朝露決心拉黃宗世一把,於是掀開棉被下床穿鞋,蹦蹦跳跳地跑到長案前,在一堆四書五經中找她的寶書。

  ……找到了!

  朝露興奮地拿起寶書,用雙手將書高高舉起,藍色基底的封面看似平凡無奇,內容可就精彩了,保證她相公看了流鼻血。

  不過這書名有點俗氣,當真得改一下。

  她找來白紙和筆墨,大筆一揮,寫上幾個大字,然後撕下來沾上漿糊把原先的書名遮住。

  「……好了!」朝露很滿意自己的大作,她沒幫書改過名字,但她覺得她改得很貼切,作者會感謝她的。

  「啊!差點忘了,還得寫封信給他。」朝露寫好信後,把信夾在書裡,然後把書抱在胸前,走向黃宗世暫時居住的院落。

  這一路她鬼鬼祟祟,怕人發現,等她到達黃宗世的房間,又像做小偷一樣左閃右閃,確定他不在房間之後,才放心推開門,走到窗邊的書案前,把書放在案上。

  她特地把書放在最顯眼的地方,希望黃宗世看了以後能了解她的心意。

  走出房間之前,朝露還回頭看了一眼書案,然後才把門關好。

  太陽的影子從大變小,又從小變大,最後終於來到黃昏。

  累死了!

  黃宗世拖著疲憊的腳步回府,感覺整個人都快虛脫,精力全被榨乾。

  有朝露那種老婆不累才怪!什麼時候被偷襲都不曉得,更慘的是他還不能大聲斥責她,因為她是公主。

  雖然皇上嘴巴上說得很好聽,要他嚴厲管教朝露,但了解皇上的人都知道他有多疼朝露,他要是真的敢「管教」她,還不掉人頭?

  黃宗世越想腳步越沈重,現在他只想回房間躺下來好好睡個覺,昨晚被朝露這麼一鬧,別說睡覺,連事情都沒法做,加上今天和皇上討論一天西北的局勢,耶摩耶族的大軍有不尋常的活動,怕是會挑起戰事,不得不防。

  頭痛的事一大堆,國家面臨內憂外患,他們這些皇上身邊的臣子日子也不好過,更何況他還得分心照顧公主。

  黃宗世連哀嚎的力氣都沒有,只想趕快摸到床,然而等他真正回到房間,又擔心那成疊的公文沒批完會給底下的人帶來麻煩,於是只得頂住疲倦,先去批公文。

  「這是什麼?」他才剛走到書案,就看到桌案的正中央擺著一本書,於是拿起來看上頭的書名。

  「千年女妖教你如何圓房?」他呆愣了一下,生眼睛沒見過這麼奇怪的書名,而且這也好像不是原本的書名,是用漿糊硬黏上去的。

  他小心撕下紙條,原來的書名隨即浮現,原來的書名叫做「妖女慾戲狀元郎」,比之前的假書名更糟,恐怕是一本淫書。

  黃宗世鐵青著臉翻開書,果不其然裡面的內容淫穢不堪,甚至還有插圖。

  等等!

  這張圖……這副裝扮……

  意識到昨晚朝露身上那一套暴露的衣服,就是照著圖做出來的時候,黃宗世倒吸一口氣,都快氣瘋了。

  他就說她哪兒弄來那身衣服,暴露到青樓女子都不屑穿,原來是向書中的千年女妖借鏡。

  他氣得正想把書合上時,一張摺好的紙突然掉了出來。

  這又是啥?

  「給相公。」這分明是朝露的字,現在他知道該找誰算帳了。

  黃宗世把信攤開讀了一遍,發現信的內容不是很豐富,但每一個字都令人吐血。

  相公,我反覆想了想,你應該是有難言之隱,所以才會一再逃避圓房。你真傻,我們是夫妻,有什麼話不能說的?你不懂也沒關係,珍珠姊姊借了我幾本好書,我們有空可以一起好好研究,這是其中我最喜歡的一本,希望能對你有所幫助。

                  愛妻留

  這是什麼跟什麼?她的意思是他不懂得如何做那檔事嗎?抱歉!他很早就開葷,雖然沒有皇上來得經驗豐富,卻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鬼!

  黃宗世氣得吹鬍子瞪眼,舉凡男人只要一被懷疑那話兒不行,都會暴跳如雷,他也不例外。

  此外,他還注意到朝露說這本書是海珍珠借給她的,一借還借了好幾本。

  他二話不說,帶著手上的書直奔朝露的房間,剛好她不在房內,給了他搜查的機會。他不客氣地把藏在四書五經中的淫書全搜了出來,連同他手上這本,算一算總共有十本。

  黃宗世將這些書全都拿走,但他不是拿回房間研究,而是用一塊布包起來,火速趕往李府找李英豪。

  「宗世,我們不是才分手不久,怎麼你又上門來!」李英豪也是剛退朝,還沒能喘口氣,就得接待貴賓,而且這個貴賓的臉色奇差無比,口氣也不甚友善。

  「我來還書。」黃宗世僵著臉回道。

  「還書,還什麼書?」李英豪一臉茫然。

  「這些書,都是尊夫人借給朝露的。」黃宗世把布包放在桌上。「託尊夫人的福,現在我的日子更難過了,朝露的行為比以前更加大膽,這都是尊夫人的功勞。」

  黃宗世本來就不是很喜歡海珍珠,畢竟她幹過小偷,雖說是為了救濟百姓,但終究是犯罪,只是因為皇上赦免了她的罪行,加上她又是李英豪的妻子,不得已才接納她,但這不代表她就能插手管他的事,她最好弄清楚。

  李英豪皺眉將布包打開,映入眼簾的是成疊的小說,書名他很熟悉,因為每一本他都看過。

  他用手扶住額頭,不曉得該怎麼說自己的老婆,珍珠她竟然借朝露色情小說,這不是要害死他嗎?

  「宗世。」他不知道該怎麼跟黃宗世道歉,他一定很生氣。

  「英豪兄,不要怪我多嘴。」黃宗世的臉色依然難看。「你也該管管你老婆,別讓她帶壞朝露,沒有她幫倒忙,我的日子已經很難過,告辭!」

  黃宗世甚至氣到顧不得禮貌,李英豪不怪黃宗世,誰教他老婆錯在先,他只能默默承受他的怒氣……咦?

  黃宗世人已走遠,李英豪這才察覺到一件事頗值得玩味,宗世他竟然直接喊朝露的名字,而非朝露公主。

  有趣。

  李英豪暗自揣度其中隱含的意義,沒注意到海珍珠正朝花廳走過來,她一邊踏進花廳,一邊回頭張望。

  「我好像看見宗世,會不會是我眼花——咦,這不是我借給朝露的書嗎,怎麼會在這裡?」海珍珠看見她的私藏書就攤在陽光下,不禁叫了出來。

  「珍珠,這下妳可害慘了宗世。」李英豪嘆氣。「宗世雖然沒說朝露對他做了什麼,但十之八九跟這些淫書有關。」

  「朝露還能做什麼?」想也知道。「她頂多就是參考書的內容,學習怎麼誘惑宗世,這也錯了嗎?」又不是作奸犯科。

  「這就夠他頭疼了。」他的頭也很疼。「宗世不能跟朝露圓房,妳這麼做,不是要害死他嗎?」

  「宗世為什麼不能跟朝露圓房?」海珍珠不解。

  糟糕!他說溜嘴了,趕快補救。

  「啊,我有說什麼嗎?」李英豪想用裝傻混過去,海珍珠斜睨他,警告他想都別想。

  「到底怎麼回事?」快說!

  不得已,李英豪只好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,一一說給海珍珠聽,海珍珠聽了以後,非但無法諒解,還很生氣。

  「你們這些男人,到底把女人的心當成什麼?」海珍珠氣炸,難怪她一直覺得不對勁,原來一切都是虛假。

  「朝露一心一意想嫁給宗世,你們卻幫她安排了一樁假婚姻,你們對得起她嗎?」男人,都是一些自私的混帳,她自己的丈夫也不例外。

  「我也不贊成,但皇上堅持非把朝露送出宮不可。」李英豪喊冤。「皇上不願意朝露捲進他們兄弟的爭鬥之中,也想保護她的安全,這是下下之策,也是唯一的辦法。」

  李英豪也覺得皇上的做法不妥,但他卻也不得不承認皇上的顧慮是對的,朝露是皇后親生,在皇位爭奪戰中相當具有價值,不可不防。

  「保護朝露的方法很多,不見得一定要用這種辦法。」狡辯,全都是狡辯!「你們有沒有想過,有朝一日當朝露知道自己只不過是這場戰爭中的一枚棋子,宗世根本一點兒都不愛她的時候,她會有多傷心?」這不僅是少女心破碎那麼簡單,她會覺得被全世界背叛,然後開始恨所有人。

  「我知道,所以我們只能乞求這件事不會發生。」他無可辯解。

  「不可能的事。」不要作夢。「就算你們現在再怎麼會掩飾,兩年後終將真相大白,到時候,你們要朝露怎麼辦?」

  不知道,就連他也無法想像兩年後會如何混亂,朝露又會有何反應。

  「我希望妳在朝露面前,能為我們保守秘密。」李英豪知道自己沒有資格要求海珍珠這麼做,但他身為臣子,不能對不起皇上。

  「我不會多嘴。」她無意蹚這趟渾水,雖然她非常不爽。「但你也別指望我會站在你們這一邊,等兩年後東窗事發,我會和朝露一起吐你們三個口水!」

  話畢,海珍珠一把抄起桌上的書,帶著書離開花廳。

  接下來三天,她不跟李英豪說一句話,李英豪莫名其妙成了受害者,也算倒楣。


作者: fatbibis    時間: 2021-1-11 12:53 PM


第五章

  耶摩耶族,緊鄰大光國西北邊領土,是除了土錫爾族以外,大光國最重要的鄰居。

  耶摩耶族是中土人氏對它的稱呼,耶摩耶稱自己為斯格爾王國,「斯格爾」在耶摩耶語中是「太陽」的意思,因此耶摩耶人稱自己為太陽的子民,國民大多驍勇善戰,是為一個好戰的民族。

  另一個緊鄰大光國的國家——特里曼王國,則是由士錫爾人所建,「特里曼」在土錫爾語中是「彩虹」,或許是因為土地較為肥沃的關係,土錫爾人就沒有那麼好戰,並且一直跟大光國維持友好關係。

  「我們跟耶摩耶族這幾年的關係並不差,雙方互有生意上的往來,耶摩耶族也從我們身上撈走了不少好處,好端端的,為何又想興起戰事?」

  御書房內,一張巨大的地輿圖被攤開在桌面,其中大光國的部分不論,大夥兒的焦點全放在西北邊的部族上,特別是耶摩耶族。

  「微臣猜想,這應該是比齊王子的主意。」李英豪一邊研究斯格爾王國的地形,一邊回答皇上的問話。「比齊王子是下一任的斯格爾國王,他的話對現在的老王有很大的影響力,據說比齊王子是軍事方面的天才,帶兵打仗很有一套。」

  「但是依耶摩耶族現在的實力,還無法與我朝的大軍抗衡,就算比齊王子再怎麼會帶兵,也敵不過我軍。」皇上充分掌握西北的局勢,斷定耶摩耶族暫時還威脅不了大光,李英豪也同意他的看法。

  「所以他們只敢發動零星的戰事,不敢大規模進犯。」李英豪點頭。「比齊王子不是傻瓜,在他還沒有準備妥當之前,不會對我軍全面宣戰,只會持續騷擾邊境。」

  「這也夠煩人了。」皇上皺眉。

  沒錯,確實煩人。

  西北地廣人稀,縱使有城鎮也大多荒涼,多年屯兵開墾所獲有限,加上天氣乾燥謀生不易,雖然朝廷長久以來不停鼓勵百姓前往開墾,甚至祭出獎勵,但願意前往的百姓仍然不多,反倒是駐軍的數量不少,相對消耗也增多。

  這些消耗包括很多方面,軍餉、武器、糧草等等,換算成實際銀兩,數字龐大,對國家的財政形成很大負擔。若無戰事尚可維持,一旦開戰,損耗便會急遽增加。

  耶摩耶族時不時偷襲,其實是一種很好的戰略,既可增加敵人的損耗,又能讓敵人疲於奔命,以西北的駐軍為例,上個月的消磨就多了兩成,是一筆不小的負擔。

  「幸好土錫爾族與我朝一直維持著良好的友誼關係,朕不需要分心對付,必要時還可以與他們聯手對付耶摩耶族。」皇上分析局勢,李英豪大部分贊成,但沒有皇上這麼樂觀。

  「目前看來是如此。」李英豪接著分析。「但特里曼王國也面臨到選擇下任繼承人的問題,未來會如何發展還很難說。」

  西北部族的關係本來就複雜,部族與部族之間,靠聯姻維持和平。但因為資源有限,國界的劃分又不是十分清楚,經常衝突不斷,今天是朋友,明天很可能就變成敵人,一夜之間翻臉不認人的情形經常發生。

  「依你看,在土錫爾族眾多的王子之中,誰比較有希望成為下一任的特里曼國王?」

  「戈夏王子深得老王信任,但是巴別林王子也有可能。」

  「朕的看法與你不同,朕反倒比較看好羅古王子會繼任王位。」

  「何以見得?」

  「因為……」

  李英豪和皇上就西北局勢展開熱烈討論,兩個文比武強的半吊子,談謀略、談佈署、談未來的局勢變化,既深入也粗淺,無法縱觀全局。

  按照道理,這時候真正的武將黃宗世應當出面領導討論,再不濟也應該插個一、兩句話,但此刻他卻異常沈默,一個人站在書架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,皇上和李英豪也沒空管他,任由他發呆。

  比起皇上和李英豪來,黃宗世想的事情根本不值得一提。既非軍事策略,也無關社稷,內容偏向兒女情長。

  在這內憂外患的重要時刻,黃宗世不曉得怎麼搞的,竟想起朝露來。他擅自拿走她的書,很意外她竟然沒大吵大鬧,安靜到令人擔心。

  那天自李宅返回府邸以後,他只淡淡的跟她說了聲:「書我拿去還人家了,妳好歹也是個公主,是不是應該約束一下自己的行為?不要讓我替妳感到丟臉。」

  當時他是因為氣憤,一時忍不住才責備她。他以為她會哭,或是朝他身上丟東西,但是她什麼反應都沒有,只是臉一陣青一陣白,然後默默走開。

  莫非是他說話太過分了?但他真的不喜歡她那個樣子,明明就是清純少女,為何硬要把自己打扮成放蕩的妖女?難道,她以為換個模樣,他就會被她吸引,未免想太多……

  朝露眼波流轉、朱唇微啟的嬌俏表情,無預警地佔據他的腦海,引起他呼吸困難。

  她露出兩邊的香肩,長腿在紗裙包圍下若隱若現的畫面,更是一再衝擊他的心,讓他的心跳瞬間暴衝。

  怦怦!怦怦!

  除了上戰場打仗以外,黃宗世的心臟從來沒有跳得如此快過,就好像自己正面臨未知的對手,輸贏未定,他對朝露的感覺也是如此,面對她每一次異想天開的舉動,他都不曉得怎麼應付,卻總能引發他的心情澎湃不已。

  結果,不是她想太多,而是他真的被吸引了嗎?

  黃宗世問自己,卻找不出答案,自從和朝露相遇以後,他的腦子始終混亂,從來沒有清楚過。

  「宗世。」

  再這麼下去,他的日子要怎麼過?他還能有清醒的一天嗎?

  「宗世。」

  他真的不是有意罵她,他只是太生氣了,畢竟他身負看管的責任,不能不對她嚴厲些……

  「宗世!」皇上幾次呼喚黃宗世未果,乾脆扯開嗓門叫他。

  「是,陛下!」黃宗世為了掩飾自己沒有專心參與討論,隨手拿起書架上的書裝模作樣。

  「你在發什麼呆?」皇上皺眉問他。

  「微臣在看書。」他把書翻得劈哩啪啦響,一邊對皇上微笑,怎麼看都可疑。

  「你什麼時候開始對佛經感興趣了?」皇上沒看見封面,李英豪眼尖,連書名都看得一清二楚,反倒是黃宗世自己一臉茫然。

  「佛經?」

  「大悲咒,你正拿在手裡。」李英豪挑眉提醒黃宗世。

  黃宗世翻回封面,才發現他好死不死竟然拿佛經,這下可要糗死了。

  「大悲咒,是觀世音菩薩的大慈悲心、無上菩提心,以及濟世渡人、修道成佛的重要口訣。」李英豪緩緩說道。「其中一字一句都包含著正等正覺的真實功夫,沒有一絲一毫的虛偽,是觀世音菩薩『大悲心陀羅尼經』中的主要部分,共有八十四句。」

  李英豪看似在解釋大悲咒的出處,其實是在提醒黃宗世正視自己的心,不要對自己設限,更別做出口是心非的事,只會顯得自己虛偽。

  黃宗世起先沒聽懂他的暗示,還要皇上在一旁乾咳,他才恍然大悟,臉迅速脹紅。

  「我們的李大人,真不愧是飽讀詩書的狀元郎,什麼都懂。」皇上走到黃宗世身邊,將他手上的大悲咒拿走擺回書架,還對他眨眼。

  這下黃宗世更尷尬了,如果連皇上都聽懂李英豪說什麼,那他還有什麼秘密可言?早就被看光了。

  「皇上。」

  門外傳來吳太監的聲音,應當是有要事,才會在他們商量事情時前來打擾。

  「有何事?」皇上問。

  「黃大人府上派人到宮裡傳話,說朝露公主坐在樹上不肯下來,請黃大人回去一趟。」

  才說沒有秘密,就真的沒有秘密,他和朝露失和的事馬上露餡。

  「陛下,請恕微臣告退。」黃宗世這回不待人催,自己反而比誰都著急,一聽見朝露又在鬧脾氣,馬上趕回去安撫她。

  「快去吧!」皇上揮揮手要他快滾,反正他的心也不在這兒,不如回家休息。

  黃宗世連禮都沒行就快步離開御書房,皇上的眉毛挑高到差點恢復不了原狀,這好像是宗世頭一次如此無禮?

  「陛下,您這本大悲咒還真是放對地方。」順手就被宗世拿到,佩服佩服。

  「哪兒的話?」皇上微笑。「純粹是運氣好,朕也料不到宗世竟然會在我們談論西北局勢時看書。」

  這本是他的強項,是他出鋒頭的時間,結果他不參與討論便罷,還把時間拿去翻大悲咒,觀世音菩薩果真是普渡眾生,連宗世這根大木頭,都能長出花蕊來。

  「方才討論到哪兒了?」繼續。

  「倘若我們真的和耶摩耶族打起來,走哪一條路線會比較方便補給……」

  御書房內,君臣二人認真討論如何應付即將到來的戰事。宮外,黃宗世快馬加鞭,趕著回家安撫朝露。

  他就覺得奇怪,這回她不吵也不鬧,一點都不符合她的個性。現在可好了,她又開始鬧了,可他卻一點也不生氣,甚至如釋重負。

  「喝!」他用力踢馬腹,不到半個時辰,他已經回到府邸。

  「公主人呢?」他還沒來得及下馬便問總管。

  「坐在院子裡的大樹上說要看風景,不管咱們怎麼勸公主,她都不肯下來。」總管指著院子最高、最大的那棵樹,煩惱回道。

  黃宗世順著總管手指的方向,遠遠就瞧見朝露坐在粗大的樹枝上眺望遠方,一臉不快樂。

  他跳下馬,將馬丟給總管以後直接往院子走去。

  這個方向……是御書房的方向吧!不知道皇兄此刻在做什麼?

  坐在樹上無聊的張望,朝露開始想念起皇宮的一切,亦十分想念皇上。

  曾經,她把皇宮當成牢籠,成天只想往外跑。因為難得有機會出宮,所以一遇上好玩的事她一件都不願意放過,以她放走土錫爾族進貢的馬為例,就是因為她聽說土錫爾人養的馬,速度快到像用飛的,如果一大群一起跑,會看到駿馬群飛的景象,相當壯觀。

  結果是她誤信謠言,害慘了駐京官兵,為了捉回那些駿馬,官兵們滿街跑,至今還有一匹尚未追回。

  都是她的錯,她對不起皇兄,更對不起那些追馬的官兵。

  她好想念皇兄,也好想念宮裡的生活,她好想回宮裡去……

  「公主。」

  朝露對皇宮的思念正濃,黃宗世的聲音冷不防從樹底下傳來,朝露沒地方逃,也逃不了,只得乖乖坐在樹枝上等黃宗世上來找她。

  院子裡的這棵樹,可比皇宮內的那棵要矮多了,他只需要隨便蹬幾下,就可以到達她坐著的地方。

  「我還以為妳怕高。」他在她身邊坐下來,這棵樹的高度雖然不是特別突出,但根紮得很深,樹幹非常粗,連橫生的樹枝都比一般樹粗五倍,承受得住兩個人的重量。

  「這棵樹又不是特別高,沒有什麼好怕的。」她不自在的往旁邊挪,好像很討厭和他靠近,黃宗世不禁嘆氣。

  「妳在生氣嗎?」他寧願她大吼大叫,也不要這種刻意的沈默,令人窒息。

  朝露搖搖頭,她沒生氣,只是覺得……很沮喪。她做了很多努力,想要當好他的妻子,結果反而越弄越糟,害他沒面子。

  「公主……」黃宗世想跟她道歉,當時他太生氣了,說話很不好聽。「那天我說的話,妳不要放在心上──」

  「你不是應該在當班嗎,怎麼突然間回來?」朝露很明顯不想聽他說話,於是改變話題,黃宗世一陣無奈。

  「因為我聽說妳一個人待在樹上,怕妳下不來,便快馬加鞭趕回來。」他解釋。

  「總管也真愛大驚小怪。」朝露聳肩。「不靠你,我自己也能下樹,幹嘛非得叫你回來不可?多事!」

  「他也是怕妳出事。」他可以感覺到她在刻意疏遠他,心頭湧上一種奇怪的感覺。

  「放心,我可以照顧自己。」她又不是瓷娃娃,就算真掉下樹也不會摔碎。「倒是我好像又妨礙到你工作了,你是皇兄的貼身護衛,不能隨便離開皇兄,以後別動不動就回家,會讓人看笑話。」

  朝露鬧了半個月,這會兒突然變大人,讓黃宗世很不能適應。

  「確實我不該離開皇上。」他懊惱到忘了該保守秘密。「七王爺的餘黨蠢蠢欲動,試圖和甸王聯手造反,耶摩耶族又時不時出兵騷擾邊界──」

  黃宗世幾乎把秘密全洩漏光了,才發現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,連忙住嘴,轉頭著急地看著朝露。

  他本來以為朝露聽了以後會緊張、會不知所措,可她的表情卻異常平靜。

  「所以現在是內憂外患了?」她甚至還能冷靜分析。

  「妳不驚訝、不害怕嗎?」黃宗世覺得很不可思議,他說的這些事一旦成立,她身為皇家公主,多少會遭受波及,可她卻一點都不驚慌。

  「我已經習慣了。」她淡淡回道。「我和皇兄這十二年來,遭遇過太多次類似事件,每天每夜都是在驚濤駭浪中度過,早已見怪不怪。」

  朝露或許天真浪漫,但她並不傻。

  偌大的宮中,只有她和皇上是太后所生,自然而然成為箭靶。他們的母親出身高貴,又美貌過人,但娘家的勢力其實並不強,只是血統高人一等,說她是沒落的貴族並不為過。

  也因此,當她一過世,她的娘家又無力支撐她遺留的稚子時,皇上和朝露就成了後宮中的孤兒。兩兄妹有很長一段時間是靠著先皇對他們的寵愛,躲過宮廷的爭鬥,皇上更是靠著先皇對他們母親的思念,保住太子之位。

  然而即便如此,他們的日子並不好過,不時有人提議廢太子,更多嬪妃爭著要當朝露的娘,朝露小小年紀就被爭來奪去,很早就看清後宮嬪妃的嘴臉,等到她哥哥正式即位,之後又大小政爭不斷,雖然到最後都平安沒事,但過程有多折磨朝露可想而知。

  這些事大光國的人民都不陌生,也厭倦皇親貴胄們相互之間的爭權奪勢,所以他們非常支持現任的皇帝歐陽夜幕,在他大力推動改革之下,百姓的生活有了極大的改善,加上近兩年來他大刀闊斧整頓吏治,查辦了不少貪官汙吏,更是大快人心。

  總的來說,歐陽夜幕在民間頗具聲望,這本是可喜可賀之事,但他的所作所為並非人人買帳,應該說因為他推行的改革傷害了許多人的既得利益,這些勢力凝聚起來,就成了禍害的根源,政變之說也隨之而來。

  「駙馬,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?」朝露忽地對黃宗世提出要求,他凝視她的臉,發現她非常認真。

  「什麼事?」

  「請你保護好皇兄。」朝露說道。「既然連雲海哥哥都扯進來了,就表示這事非同小可,以後我再也不會吵你——不,要我不再和你說話都行,無論如何,你一定要保護好皇兄的人身安全。」

  朝露這番話,徹底改變黃宗世對她的印象。

  過去他以為她只會任性胡鬧,不懂別人的用心,事實證明她比他想像中懂事得多,而且非常愛護自己的兄長。

  相較之下,他反而顯得心胸狹窄,只顧自己的感受,完全沒為她的立場著想。從頭到尾,她就被蒙在鼓裡,以為這是一樁真的婚姻,會想和他親近,也是天經地義的事,就算有時行為較為大膽,也是因為他冷落她,不得已才採取激烈手段,他卻把她貶得一文不值,甚至撂下重話。

  事到如今,他除了想跟她說對不起以外,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,如果她不肯原諒他,也是他自己活該,怨不得別人。

  「公主,我——」

  「我不會再要求圓房。」朝露搶先一步表明立場。「不管其中有什麼理由,既然你和皇兄已經達成協議,我也只好接受,所以你放心,我再也不會做那些愚蠢的事讓你下不了台,害你失面子。」

  朝露彷彿一夜長大,變得體貼又明理,黃宗世欣慰之餘,同時覺得失落,就好像他弄丟了什麼東西一樣難受。

  「我才想跟妳道歉,我把話說得太重了,其實我並沒有那個意思。」他笨拙解釋。

  「你的意思是,你並不覺得我丟臉嗎?」她眨眨眼,不敢相信他這麼輕易原諒她的行為。

  黃宗世點點頭,朝露瞬間展開笑顏。

  「我接受你的道歉!」她激動地抱他,完全忘了他們此刻就坐在樹上。

  「小心!」黃宗世急忙穩住兩人的身體,但朝露的撞擊力道太大,他們終究還是掉下樹去。

  砰!

  黃宗世並且做了墊背,幫朝露擋住所有衝擊,朝露想當然毫髮無傷,他就沒這麼幸運。

  他的後腦勺……

  「駙馬!你還好吧,有沒有受傷?」朝露發現他痛苦得皺眉頭,驚聲尖叫,黃宗世無奈地笑了笑。

  不是說,靠她自己也能下樹?就會說大話!

  「公主。」他一邊用手揉後腦勺,一邊喊朝露。

  「什麼?」他的後腦勺該不會撞出洞來了吧,怎麼辦?

  「別再爬樹了。」

  ※※※※

  自從那天朝露承諾不再吵黃宗世,她就真的沒再來找黃宗世,過去黃宗世連待在房間批個公文都害怕會被她突襲,現在他的院落安靜得可怕,別說突襲,她還會刻意繞道,避免與他見面。

  這證明朝露是個信守承諾的人,黃宗世又發掘到她另一項優點,只是不曉得怎麼搞的,他不是太欣賞她這項優點,尤其昨兒個他特別提早回來,下人卻告訴他朝露去找海珍珠玩時,他的脾氣幾乎爆發,他已經有多久沒跟她說上一句話,他都快記不得了。

  今天,他比昨天又提前一個時辰回府,一踏進大門就急著召總管問明朝露的去向。

  「陳總管,公主她……」

  「回大人,公主今兒個又出門找李夫人,至今尚未回府。」總管回道。

  「又去?」

  「是的,大人。」

  她已經連續十天都去找海珍珠,黃宗世差點兒就想衝到李英豪家把她抓回來。

  「……我知道了,你下去吧!」黃宗世的牙根咬到快斷掉,她這也算為人妻嗎?老是躲著丈夫,像什麼話?

  「那小的告退了。」總管看得出來黃宗世十分生氣,他對公主似乎產生一種新的感情,只是他自己還沒察覺。

  總管走後,黃宗世的心情仍然無法平復,他在花廳來回踱步,幾次望向門外,依舊不見朝露的人影。

  都已經過了申時,她到底什麼時候回來?

  黃宗世的鞋底走到幾乎快磨光,花廳外頭仍然一點動靜也沒有。

  不管了!他要去把她抓回來──

  意識到自己成了一個著急的丈夫,黃宗世停止踱步,強迫自己冷靜。

  是他自己說要和她保持距離,三番兩次將她推開的人也是他,如今她只不過晚一點回來他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,這算什麼?是想鬧笑話嗎?

  黃宗世總算暫時找回自己的理智,回到房間把身上的官服脫掉換上常服,然後命下人燒水洗澡,最後甚至還吃了晚飯,朝露仍然在外滯留未歸。

  「公主……」

  「尚未回府——」

  砰!

  他氣得捶桌子,嚇壞一堆僕人。

  「大、大人!」

  「沒事。」他額暴青筋。「把桌子給收了,別等公主了,我先回房。」

  說完,他鐵青著一張臉離開,留下僕人彼此互看,沒有人敢說話。

  回到房間,他的情緒並沒有因此冷卻,總覺得胸口有一把火在燒,而且誰也滅不了火,除非朝露回來。

  他是怎麼了,為何如此迫切想見她?她只不過是皇上託給他照顧的重要客人,兩年後即將完璧歸趙,他和她的關係就是這麼簡單。

  黃宗世總算想起自己的角色,他是保母,不是朝露公主真正的丈夫,千萬別弄錯。

  重新將自己的角色界定好以後,黃宗世的心情果真平靜許多,甚至還能專心批公文。

 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,他終於把所有公文批完,書案前的油燈也快燃盡。

  現在是什麼時辰?

  黃宗世只顧著工作,沒注意聽更聲,但以門外只留兩盞燈籠判斷,應該已過了亥時,大夥兒都上床歇息。

  他推開椅子站起來,也上床準備睡覺,但他只要一想到朝露可能還在李府,胸口的那一把火又重新燃起,怎麼也睡不著。

  該死!他乾脆從明兒個開始罰她禁足算了,看她還敢不敢成天往外跑?

  黃宗世躺在床上仰望床頂,心情糟糕透頂,既無睡意,也沒有力氣下床問總管朝露回來了沒有。

  公主尚未回府──

  可惡!

  他握緊雙拳,恨不得現在馬上衝到李府把朝露拖回來,但他不能這麼做,他不能在李英豪面前鬧笑話,他會看出他的心意──,

  心意,什麼心意?

  這兩個字彷彿夏夜裡的巨雷,在他的腦子裡轟隆作響,讓他驚醒。

  他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麼?公主就是公主,除此以外,不可能有別的意義……

  喀!

  門外傳來的細碎聲響打斷他的思緒,他從床上爬起來,下床迅速躲在架子床後仔細聆聽門外動靜。

  有小偷闖入府中?

  黃宗世皺眉。

  到底是哪個小偷不長眼,偷東西偷到他家來,存心找死。

  門外的人影鬼鬼祟,左顧右盼似乎很怕被人發現,動作尤其笨拙。

  等等,這身影看起來好熟悉,好像是……

  黃宗世耐著性子等待對方自投羅網,而這個笨小偷也沒讓他失望,竟然真的推門進來,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,然後──

  「黃宗世,我要找你報仇!」

  ……搞了半天,這人不是小偷,而是某個淘氣鬼,深夜不睡覺,跑來扮鬼嚇人。

  「黃宗世,你快起床,我來找你報仇──」

  「妳要找我報什麼仇?」

  「嚇!!」

  因為他突然出聲,朝露受到嚴重驚嚇,她轉頭張大眼睛看著黃宗世,看著看著眼淚就這麼掉下來。

  「嗚……」好可怕,她嚇壞了。

  「哇!」她哭到柔腸寸斷還不夠,索性蹲下來放聲大哭。

  黃宗世頓時手足無措,明明他才是受害者,經她這麼一鬧反而成了加害人,而且不道歉還不行。

  「別哭了,公主,我只是跟妳開玩笑。」他伸手碰她的肩膀,被她甩開,哇哇哇地哭個不停。

  「我不知道妳的反應會這麼劇烈,對不起。」他蹲下來跟她道歉,朝露的心情好一點了,但仍然感到委屈。

  「你知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?」還開玩笑呢!

  「都是我的錯,妳就別再哭了。」他真想提醒她,是她起的頭,但他若真的怪罪她,她一定哭得更厲害,所以還是算了。

  「嗚……」都怪她一時興起,早知道就不來看他了,她都答應他不跟他見面,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都有遵守承諾,是她自己打破承諾,被嚇到要怪誰?

  「不要哭了。」他拿朝露一點辦法也沒有,之前他還那麼生氣,現在只會想法子安慰她。

  她也不想哭啊!但她的眼淚就是流個不停,她又有什麼辦法?

  黃宗世眼看朝露止不住眼淚,一時衝動親吻她的臉頰,果然立即收到效果。

  她眨眨眼,不可思議地看著黃宗世,黃宗世這才覺得尷尬,想退縮卻已經來不及。

  「公主,我——」

  「啾!」朝露雙手勾住他的脖子,立刻就還給他一個吻,不過不像他只敢親臉頰,而是吻他的嘴。

  黃宗世當場呆住,朝露察覺到自己又違反承諾,急忙往後退,未料黃宗世這時竟伸出右手扣住她的後腦勺,反過來吻她。

  當他的嘴含住她唇時,朝露的腦子一片空白,以為是自己幻想,然而由嘴唇傳來的溫度,卻告訴她這再真實不過,他的確在吻她。

  雖然只是輕輕的接觸,對朝露來說卻有重大的意義,因為這是黃宗世第一次主動碰她。

  慢慢放開朝露的嘴唇,黃宗世自己也很驚訝,他竟然做了這種事,而且還不覺得後悔。

  他們四目交接,有一股看不見的氣流在他們體內到處亂竄,那感覺像冬天裡不經意接觸到某些東西,身體會麻麻的、刺刺的,不甚舒服卻又格外興奮。

  「我們、我們可以這麼做嗎?」她想起他對皇上的承諾,不免為他擔心。

  「皇上只說我們不能圓房,並未禁止我們有身體上的接觸,所以應該沒有關係。」黃宗世找藉口幫自己開脫,原則上他也沒錯,皇上確實沒有說他不能碰她,硬要這麼掰也說得過去。

  「真的嗎?太好了!」她聽著聽著,眼睛都亮起來。

  「真的是太好了。」對她、對自己都是,直到他碰到她嘴唇的一剎那,他才發現自己早就想這麼做,因為做不到,所以才煩躁不安。

  反正已經做過一次,也不怕再做第二次,黃宗世用手支起她的下巴,又親了她一下,這一次他在她嘴唇停留更長時間。

  朝露的心兒怦怦跳,好希望他能一直吻她,當他再度放開她時,她難掩心中的失望,好希望這一刻能持續到永遠。

  「這兩天我都提早退朝,但是妳都不在府裡,我希望以後妳別再這麼頻繁的外出。」他們的關係才剛往前跨出一步,他隨即擺出一副丈夫的嘴臉,開始限制她外出的次數。

  「我不知道你提早回來。」朝露好驚訝。

  「明天我會更早回來,妳不要出門。」他不自在地左顧右盼,掩飾尷尬。

  「但是我已經答應珍珠姊姊明兒個去看她畫畫,順便給她一些意見。」不能爽約。

  「光是站在旁邊看別人作畫有什麼樂趣?」他皺眉。「不要去了,英豪兄自然會教她,輪不到妳多嘴。」

  也是,英豪哥是文狀元,琴棋書畫樣樣精通,是沒有她插手的餘地。

  「好,那我就不去了。」她點頭,答應他明天不出門。

  「這才乖。」他輕撫她的臉頰,又一次低頭吻她,這次不是蜻蜓點水,而是飽含慾望的吸吮,等他們分開,兩人都有一點喘。

  「駙馬!」朝露雖然號稱把十本淫書讀完,又做了一回女妖,但是她對男女之間的事仍是懵懵懂懂,黃宗世倒是十分清楚。

  「這是獎賞。」他邊喘邊說。「以後妳一有好的表現,我就會吻妳做為獎賞,妳說好不好?」

  「好。」這個獎賞太棒了,她夢寐以求。

  黃宗世明知道這個做法很卑鄙,但他也需要為自己找吻她的理由,否則他會對不起自己的良心。

  畢竟,他這個舉動可說是變相抗旨,對黃宗世來說萬萬不能,但他還是做了。


作者: fatbibis    時間: 2021-1-11 12:53 PM


第六章

  「駙馬!」

  朝露習慣走起路來蹦蹦跳跳,這舉動看起來很可愛,但與她的身分不符。黃宗世希望她的腳步能放輕些,速度再緩一些,讓自己走起路來輕飄飄,樣子像仙女一樣迷人。

  為了獎賞朝露努力做到,黃宗世紮紮實實給她一頓長吻,雖然只是吸吮她的唇瓣,但她已經心滿意足。

  「駙馬!」

  她喜歡大呼小叫,但黃宗世告訴她這是不對的,因為太大聲會吵得他耳朵不舒服,旁人聽了也受不了,她想想有道理,答應他會改,等她真的改過來,黃宗世也不吝嗇吻她,這次更火辣,而且請注意,他已經開始伸舌頭。

  「駙馬!」

  她有事沒事就愛破門而入,把人嚇得半死,這是個要命的缺點,黃宗世真心覺得她必須改過,否則人家會說她粗野、沒規矩。

  朝露只要一想到下次他不知道會怎麼吻她,就很努力的改掉這個壞習慣,果不其然,這次他教她怎麼用舌頭打架,她也很快學會,並且很快就進入狀況。

  「嗯……」現在他們不但會舌吻,更進步到擁吻。

  這次朝露很努力學繡花,幫黃宗世繡了一個香袋,上頭的圖案是鴛鴦戲水,她足足繡了三個月才完成。

  既然她花了三個月的時間,得到的回報也是整整三倍。

  不同於以往頂多舌吻就打住,也不限於僅僅只是互相擁抱,他們現在經常吻著吻著就摸上床去。

  「嗯……」在黃宗世的挑逗之下,朝露忍不住發出細碎的呻吟。

  「駙馬!」

  他們雖然尚未走到最後一步,但其實非常接近,就拿今天來說,朝露身上就只剩下肚兜,已經比她當初引誘他時穿得還少。

  「呼呼!」黃宗世也是咬緊牙根,才沒有脫下她的褻褲侵犯她。

  「你怎麼了,很痛苦嗎?」她看他滿頭大汗,好像好難受,伸手摸他的臉,他大手包住她的柔荑,心中充滿了太多說不出來的挫折。

  他這是自作自受。

  將朝露一把拉進懷中,黃宗世低頭覆住她的粉唇,品嚐她的芳香,恨自己永遠不知道滿足。

  他將舌頭伸入她的芳腔,在濕潤柔嫩的肌膚上留下屬於他的印記,朝露熱情回應,好喜歡被他霸佔的感覺,給她一種被寵溺的幸福感。

  從他們第一次接吻到現在,又過了半年,在這半年裡面,她一天比一天幸福,改變一天比一天明顯。

  過去那個歐陽朝露不見了,換成另一個歐陽朝露。她依然活潑好動,偶爾還是會惡作劇,但是已經比以前收斂許多,行為舉止更像個公主。這當然是黃宗世的功勞,雖然他「獎勵」她的方法有些色情,卻非常有用。

  他們的唇舌交纏,吻到激動處黃宗世還會發出野獸般低狺。

  「呼呼!」他的痛苦不僅來自身體的不滿足,心情也備受煎熬。

  「駙馬。」朝露撒嬌將臉埋進他的胸膛,他親吻她的玉頸,一邊還得小心不要留下吻痕。

  他這算什麼?根本是作弊。

  黃宗世雙手緊緊圈住朝露的細腰,下巴靠在她的裸肩,感覺自己快要瘋了。

  他的身體好熱,心跳得非常厲害,身體嚷嚷著要更多,但他無法順從心底的慾望,只因為這是作弊的行為,而且他已經作過頭。

  「駙馬,我好難受。」不只他熱,朝露的身體也很熱,而且她熱的地方令人難以啟齒。

  「怎麼了?」他的聲音沙啞到像被石頭磨過,帶有一股濃厚的情慾。

  「那個……」她突然害羞起來。「我的身子變得好奇怪。」

  「嗯?」

  「就是……」她不好意思說出口,只好附耳跟他說她哪裡難受。

  黃宗世聽了頓時口乾舌燥,不知道該不該幫她解決這道難題。

  這就是作弊作過頭留下的後遺症,現在不只他痛苦,朝露也被牽連。

  她張大眼睛無聲問他怎麼辦?只穿著肚兜和褻褲的她看起來不可思議的嫵媚,卻又帶有一股自然的純真。

  「公主,我們應該停下來了。」他們已經玩過頭,他拿獎勵做藉口,無非只是想碰她。

  「不要!」她又開始任性。「我不要停下來,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!」

  朝露雙手圈住黃宗世的脖子怎麼都不肯放手,她豐滿的酥胸透過一層薄薄的絹布摩擦他的胸膛,他呻吟一聲,感覺自己快把持不住。

  他對她的慾望太強烈了,這是不對的。

  黃宗世氣喘吁吁地拉下朝露的褻褲,長指伸入她的芳穴,裡面已經又濕又熱,難怪她會不舒服。

  朝露的身子因為他的侵入而激烈的顫抖,眼神開始變得迷濛,臉上泛出紅潮。

  不行,他不能這麼做。

  黃宗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,才逼自己抽出長指,推開她坐起來。

  「駙馬……」

  「別過來!」他氣喘吁吁地轉身,不想讓她看見他狼狽的樣子,他的下半身硬如石頭,隨時都有可能爆發。

  「……待會兒我還得進宮,得先去準備一下。」他下床穿鞋,將儀容整理好以後,頭也不回地走出朝露的房間。

  他甚至不敢回頭看她,害怕自己會看到全世界最美的畫面,然後從此走不開。

 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?

  黃宗世幾乎想不出最初的情景……對了,這一切都怪朝露,如果那天晚上她不闖進他的房間扮鬼嚇人,他就不會想出這種「獎勵」的方式,搞得現在進退兩難。

  不,這根本和朝露無關,從頭到尾都是他自己搞出來的,他想怪誰?

  靠在牆上不斷地喘息,黃宗世還無法從慾求不滿的狀況中解脫,剛剛他再晚一點離開朝露的房間,可能真的會當場要了她。

  他懊惱地用手遮住眼睛,既羞愧也痛苦。羞愧的是他差點違背對皇上的承諾,痛苦的是他已經違背對皇上的承諾,皇上將朝露「寄放」在他這裡,可不是讓他拿來親和抱的。

  現在他進一步想對朝露做出更加親密的舉動,他已經變成不忠、不孝、不義的混帳了嗎?

  黃宗世苦笑,總覺得對不起皇上,當初皇上之所以會將朝露許配給他,就是因為他相信他不會侵犯朝露,結果……

  腦海中浮現出朝露衣衫不整的模樣,結果已經昭然若現,他確確實實辜負了皇上對他的信任。

  這還不是最糟的,他怕自己會愛上朝露——不,他隱約感覺到自己已經愛上朝露。

  這份愛不知道從何時萌芽,或許是從她認真請求他保護皇上開始,或者更早以前,他也不確定。他只知道他不能任由這份感情無止境的蔓延,尤其不能再和朝露有肌膚上的接觸,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拉她上床,然後一切都完了。

  只是嘴巴上說很容易,做起來卻十分困難,他和朝露的關係已經不像一開始那麼僵硬,即使不同房也經常在一起。常常他在批公文,她還會在一旁幫忙磨墨,她只要一、兩個晚上沒去找他,他一定到她的房間一探究竟。萬一被他發現她滯留李府不歸,他也沒在客氣,必定立刻趕去李英豪家把她抓回來,絕對不許她外宿。

  他對她的愛已經這麼深了嗎?連一個晚上沒見到她,都覺得不安?

  黃宗世越想越覺得自己很悲哀,他不但遵守不了對皇上的承諾,連自己的心都守不住,像他這種人,還有什麼資格跟人談君臣之道?

  在種種情緒的追擊之下,他選擇了逃避,他告訴朝露最近宮裡的情勢有些緊張,他必須寸步不離的跟著皇上保護他的安全,所以無法回家,請她諒解。

  朝露雖然失望,但她也知道皇上的安全比什麼都重要,於是欣然同意。

  因為她是如此明理、如此識大體,黃宗世反而痛苦,如果她像當初一樣大吵大鬧,他就有理由長期待在宮中,而不感到愧疚。

  皇上和李英豪把一切看在眼裡,卻不方便說什麼。一個是始作俑者、所有痛苦的來源;另一個雖然一開始就反對,卻無力改變結局。

  他們算是作繭自縛,陷在自己一手策劃的笨拙計謀裡,三個人皆成了共犯。

  黃宗世在遠離朝露和渴望回家見她的矛盾情緒中、足足過了七天,這七天他一直待在宮裡思考他和朝露的未來,最後得到一個結論,那就是他必須離開!唯有離開朝露,方能遏止不斷成長的愛意,唯有中斷愛意,他對她的慾望才不會傷害到她。

  剛好西北戰事吃緊,耶摩耶族累積了半年的實力,準備大幹一場,朝廷正為了調度人手而頭痛,黃宗世因此自願參軍。

  「什麼,你想調往西北戰場?」皇上聽到他的決定後大吃一驚,李英豪亦然。

  「西北戰場現在正缺人,我又有帶兵經驗,最適合不過。」畢竟他十六歲就上戰場,雖然參與過的戰事不多,但他有自信一定能扮演好先鋒的角色。

  「朕不是不相信你的實力。」皇上猶豫。「但是戰場上瞬息萬變,朕不能讓你去冒險。」

  「微臣的父親如果知道微臣因為怕死而不敢上戰場,可能會先殺死微臣,為了不愧對父親,還請皇上允許微臣的請求。」黃宗世堅持非上戰場不可,皇上好生為難。

  「可是朝露……」

  「微臣會好好跟公主解釋,相信公主必定會諒解。」

  「好吧!」皇上嘆氣。「如果你堅持非上戰場不可,朕不會阻止你,但一定得要朝露同意才行。」再怎麼說他都是她的丈夫,雖然兩人還沒有正式圓房,但他相信他們已經培養出一定程度的感情,要她點頭談何容易?

  「是,陛下。」黃宗世苦笑回道。

  他和朝露之要好,早已超越皇上的想像,皇上隱約感覺得到黃宗世有所改變,殊不知變得最多的人是朝露。

  「你要上戰場?」聽到這消息,朝露比誰都錯愕,但並未大吵大鬧。

  「妳不會反對吧!」他伸手撫摸她的粉頰,一想到他即將離開她,黃宗世就心痛,卻是迫不得已的決定。

  「我知道西北戰事吃緊,但是你非去不可嗎?」朝露的眼淚比什麼都管用,黃宗世差點因此改變心意。

  「我不去別人會說閒話,大家會在背地裡指責皇上袒護妹婿,所以我非去不可。」他解釋。

  「可是戰場那麼危險……」

  「所以我更要去。」他的表情十分堅定。「妳別忘了,匈王還在一旁虎視眈眈想要扳倒皇上,我們不能讓他找到藉口。」

  這是真的,黃宗世幾經考量,綜觀各種因素才決定上戰場,並非單純只是為了逃避朝露,雖然她是主要原因。

  「可是……」

  「我會成為一個更好的男人回來。」他承諾。「妳也答應我,成為一個更好的女人等我回來,好嗎?」

  這是他用來敷衍朝露的理由,但另一方面,他真心希望彼此都能變得更好,也許到那時候,他們都更清楚知道如何面對這段感情。

  朝露點點頭,明白她無力改變他的決定,男人對榮譽的執著女人很難理解,尤其黃宗世又出生將門,對榮譽更為看重。

  「駙馬,你一定要平安。」她不要守寡啦!嗚……

  「我答應妳,一定活著回來。」他也捨不得放下她去死,無論他們未來的結局是好是壞。

  五天後,黃宗世整裝赴軍營,隨著軍隊前往西北戰場,開始漫長的軍旅生涯。

  ※※※※

  一年五個月以後──

  結束漫漫征途,黃宗世終於又回到這棟熟悉的府宅,內心有說不出的激動。

  「老天,這不是大人嗎?」

  「大人回來了!」

  「大人!」

  黃家的僕人亦是驚喜萬分,尤其總管更是老淚縱橫,打從黃宗世赴西北戰場,整整一年多沒回家,他每天伸長脖子,盼來的不是家書,就是他又打勝仗的消息。

  別家的公子偶爾還能回家一、兩趟,唯獨他家大人始終不見人影,只有書信往來,甚至連家書都平凡無奇,既未特別問候公主,也沒私底下給她捎來資訊,讓人懷疑他是否忘了家裡還有個嬌妻。

  「公主人在哪兒?」

  總管剛抱怨他不重視朝露,黃宗世緊接著打探朝露的去處,總管隨即眉開眼笑,虧他還替他們操心,白忙一場。

  「在後院池塘和蘭兒她們玩水。」總管笑著回道。

  「我以為她會去找李夫人。」他差點就直接去李英豪家,好險沒去,不然就白跑一趟。

  「打從大人上西北打仗以後,公主就很少出門,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府裡。」安分得很哪!

  「真的嗎?」黃宗世有些不敢相信。

  「公主變了很多。」總管點頭。

  「怎麼個變法?」黃宗世追問。

  「怎麼個變法,這……」總管也不知道怎麼解釋。「您自個兒上後院瞧一瞧,就知道公主哪裡變了,小的不好說。」

  正有此意。

  黃宗世打算親眼確認,朝露到底改變多少,又有何改變?唯有透過雙眼,他才能肯定每晚叨擾他的身影是不是夢境?會不會又像過去那一年多,每當他睜開眼睛,她就隨著清晨消失無蹤?

  這些都有待他親自確認,他已經迫不及待見到她!

  黃宗世跨大步朝後院奔去,遠遠地就看見朝露同女僕在池塘戲水,她們赤腳互相踢水,比誰踢得比較準。

  「討厭啦!蘭兒,又被妳踢中!」

  「蘭兒得一分!」

  她們甚至還有計分數,可能還有獎懲,比賽制度甚為完備。

  黃宗世雙手抱胸,站在樹下欣賞女人間的遊戲。男人踢踘球、打馬毬,女人沒那麼好動,踢水也可以踢出個規則來,其實相當有趣。

  「公主得一分!」

  「太好了,復仇成功!」

  踢中蘭兒朝露相當開心,打從她們開始比踢水,她就被女僕欺負著玩,今天極有可能扳回一城,教她如何不開懷大笑?

  朝露的笑聲有如銀鈴在後院裡迴蕩,炎炎夏日聽起來格外清爽。

  光聽她的聲音,黃宗世就全身汗毛聳立,彷彿所有感官都打開,從此只聽得見她、看得見她,腦子裡除她以外容不下別人。

  因為太愛她,所以害怕。

  黃宗世承認自己是個膽小鬼,怕在情場上失利,乾脆上戰場殺敵,發洩心中所有挫折。

  她說她對他一見鍾情,可他始終存在著疑問。他怕她只是迷戀,猶如他懷疑自己對她只是一時激情,並不是真正愛她。

  所以他自我放逐,以為遠離她心情就能平靜下來,就能斬斷對她的迷戀。未料思念超越迷戀,成了反映真心的鏡子,他在鏡前反覆比對,才發現他對她不僅僅是迷戀、不僅僅是激情,而是愛。

  現在,他已經不再迷惘。他努力過,也徬徨過,甚至為了壓抑對她的愛意遠赴沙場。

  他花了一年半的時間才看清自己的心,現在無論是誰、無論什麼理由都不能阻止他把她擁入懷裡,即使是他宣誓效忠一輩子的皇上!

  鬆開手臂走向池塘,黃宗世的眼底充滿決心,所有的迷惘都已成過去,從這一刻開始他要卯足全力愛朝露,彌補過去一年半的時間。

  「公主您犯規,不能用手潑水……」女僕眼尖看見黃宗世,驚訝之餘互相使眼色,大家很有默契的一起撤退,把後院留給他們夫妻獨處。

  「哎,妳們怎麼全走了,不玩了?」朝露背對著黃宗世,不知道她思思念念的夫君已經回到她身邊,還在埋怨女僕不夠意思。

  「什麼嘛!連聲招呼都不打,說走就走──」朝露轉身欲上岸穿鞋子,卻在看見黃宗世時全然呆住,動也動不了。

  黃宗世已經將近一年半沒見過朝露,心情有多緊張毋須多言。在她轉身之前,他記憶中的朝露就像她的名字一樣,嬌豔中帶著清新,不經意間就流露出一股自然的氣息。

  但是當他看見轉身後的朝露,卻有好長一段時間無法反應。

  這是他的朝露公主嗎?

  不過短短一年半,她出落得更加標緻,如果說以前她是清晨的朝露,現在則是在曦光中綻放的花朵,迎風搖曳,像畫中的人兒一樣美麗。

  這一刻,黃宗世又重新愛上她,雖然原本他就很愛她。

  他悄悄做了一個深呼吸,跨大步朝她走去,一直到在她的眼前站定,朝露都無法回神,以為自己身在夢中。

  「我回來了。」他垂眼打量朝露,她果真遵守承諾成為一個更好的女人,至少外表看起來是這個樣子。

  「……真的是你?」她不是在作夢?

  「真的是我。」他對她露齒一笑,朝露伸出手撫摸他的臉頰,他的臉是溫的,她真的不是在作夢。

  「你真的回來了!」她衝進他的懷裡,緊緊抱住他,對他的依戀一如往昔。

  他勾起嘴角,雖然說他希望她改變,但這點千萬不能變,因為他也是一樣。

  黃宗世輕輕推開朝露,用手支起她的下巴低頭吻她,他已經一年半沒嚐過她的櫻唇,連作夢都想念它的滋味,他想知道她的唇瓣是否依然那麼柔軟,芳腔是否依然濕潤香甜?

  朝露彷彿掐得出水的櫻唇,給了他最好的答案。

  貪婪地吸吮她的唇瓣,黃宗世驚訝地發現朝露的唇竟比以前還要柔嫩,味道比以前還要甜沁,他深陷其中無法自拔,恨不得將她吞下肚。

  意識到他們身在後院,隨時會有人闖入,黃宗世放開朝露,在她尚未能理解發生什麼事前,攔腰抱起她走向自己的房間。

  他用腳踢開房門,把她抱到床上放好,然後轉身關門插上門閂。朝露心跳加速地看著他的背,總覺得他穿軍服的感覺和官服不一樣,他穿官服的樣子也很好看,但總比不上軍服來得英挺。

  而且,他穿軍服感覺看起來更高大,是她的錯覺,還是他真的又長高?他都已二十四歲了,還能往上長嗎?那為什麼她都長不高,身體還自行把肉長到不該長的地方?

  「公主。」黃宗世一爬上床就把朝露摟入懷裡,大吻特吻。

  朝露伸手勾住他的頸子,整個人倒在他的身上,順勢張開小嘴,黃宗世的舌頭就這麼竄進去,貪婪地吸取朝露芳腔內的甘蜜。

  他們的舌頭時而像雙雙飛舞的蝴蝶般嬉戲,時而像蛇一樣糾纏,在黃宗世未赴戰場之前,他們就是這麼玩,每天每夜他都能想到獎勵她的理由,一開始他們只是親嘴,接著愛撫,最後寬衣解帶。

  或許是黃宗世太久沒有碰朝露,在脫她的外袍時他的手竟然發抖,試了好幾次才順利脫下她的外袍。

  他接著解開她的腰帶丟到地上,雪白的中衣失去腰間的束縛完全敞開,露出裡面的紅色肚兜。

  「妳事先就知道我會回來嗎?故意穿紅色的肚兜。」他咬她的耳垂,他溫熱的呼吸不停騷擾朝露的玉頸,害她的頸子一直發癢。

  「我根本不知道你會回來。」她嬌羞喊冤。「你也不先捎個信,或是派人通報,讓我先準備。」

  「但在我看來,妳已經做足準備,不需要再準備什麼。」他只要她,其他什麼都不要。

  「真的嗎?」她懷疑他只是安慰她,但看他曖昧的眼神和不安分的手指,便知道他是說真的,他是真的只要她就滿足。

  「妳怎麼總是喜歡懷疑我的話?」他剝掉她的中衣,溫熱的嘴唇貼著她的玉頸說話,弄得她好癢。

  「誰要你總是喜歡說一些好聽的話騙我?」她嬌嗔。「你這次回來會停留多久,一個月?兩個月?」

  「都不是。」他搖頭,朝露的小臉頓時垮了下來。

  「那到底是……」

  「我不會再去了。」他說。

  「啊?」朝露的眼睛眨個不停。

  「我說,我不會再赴戰場了,小傻瓜。」他捏她的鼻子,捏得她好痛。

  「你的意思是……你要留下來?」朝露尖叫。

  「這是我們的家,我還能去哪兒?」他打她的屁股,懲罰她胡亂說話。

  「我愛你,駙馬!」她高興到拚命親他,黃宗世笑著躲開她的騷擾和攻擊,心中洋溢著幸福,現在他們只剩下圓房,就很圓滿。

  「公主。」他再次覆上她的唇,透過最親密的接觸表達對她的愛意,雖未明說,但他沙啞的聲音、眷戀的語氣,在在說明他有多在乎她。

  朝露氣喘吁吁地用手摸他的臉頰,他的心頭為之一震,用手包覆住她的柔荑放在嘴邊,無聲發誓今生絕對不會辜負她。

  朝露對他微微一笑,黃宗世解開她的肚兜,在她的胸前用力吸吮,留下愛的印記。

  「好癢又好痛。」她輕聲抱怨,聽在黃宗世耳裡,就像在撒嬌。

  他笑了笑,順手扯下肚兜後,被眼前的美景嚇了一跳,她的酥胸好像更豐滿堅挺了?

  「妳也長大了。」他雙手覆上她的酥胸,捧在手心慢慢搓揉,壞壞地瞅她。

  「我都快滿十八了,長大也是理所當然。」她辯解,看他沒有贊同的意思,氣得不想讓他碰她,然而她一旦落入他手裡,就別想逃。

  「妳的腰好像也變細了。」是他的錯覺嗎?

  「嗯。」她害羞地點頭。「還有我的──」

  朝露本來想說她的屁股好像變得更翹、更有肉,但太丟人了,她說不出口。

  黃宗世明白她的意思,遂解開她的裙子,拉下她的褻褲,愛撫她的粉臀,親手感受她的成長,才發現她真的變很大,從半生不熟的小妖精,變成真正的女妖。

  「駙馬。」意識到他的長指竄入她的芳穴,朝露害羞地將頭埋入他的胸膛,雙腿夾緊禁止他再深入。

  「我怎麼不記得一年半前妳有這麼害羞?」他提醒朝露,她一向熱情奔放,沒有必要改變自己。

  「可是,你說你希望我變成一個更好的女人……」她猶豫地看著他,怕自己太配合會顯得不夠端莊,黃宗世搖搖頭,輕聲說。

  「妳已經變得太好了。」超乎他的想像。

  朝露的小臉因為他這句讚美瞬間亮起來,臉上的笑容好美。

  她兩手緊緊抓住他的肩膀,讓他把她的褻褲脫下來,雙腿在他的引導下自然分開,黃宗世的長指於是得以往更深的幽谷前進。

  朝露的小穴,一如他想像中般深邃,他撥開柔軟的蕊葉,遭遇抵抗偶爾揉捻愛撫,目的是那滿溢的芳液。

  「噢!」朝露還記得一年半以前,他也是像這樣探索她的芳穴,但沒有這次這麼深入,而且時間很短,他很快就抽離。

  黏稠的芳液在他的撩撥下不斷冒出,朝露的下身好像在燃燒,好難受。

  「呼!呼!」不,也不能說難受,是渴望,她渴望某種東西填滿她的空虛,如果那算是空虛。

  黃宗世的長指像是咒語,解開她體內的封印,慾望隨之奔洩而出。

  「駙馬!」她哭喊著要他離開她的身體,不要再折磨她,然而等他真正抽出手指,她又覺得空虛,想被再度填滿。

  黃宗世飛快脫掉身上的衣服,朝露發現他也變了,變得更強壯、更黝黑、更有男人味。

  他接著除掉長褲,這是朝露比較陌生的部分,之前他們從沒做到這個地步,頂多只是親吻及愛撫便打住,探索她的小穴,已經是最踰短的嘗試。

  她既緊張又害怕,當他脫下褲子的一剎那,她閉上眼睛,躲掉最尷尬的部分。

  黃宗世不怪她,反而慶幸她及時閉上眼睛,他不希望她被嚇著。

  雖然看不到黃宗世,朝露可以感覺到他正分開她的腿,放了什麼東西進她的芳穴。這東西又粗又硬,說實話不是很舒服,她想叫他拿開,睜開眼睛才發現他雙手撐在她身側,下半身猛力擺動。

  「啊!」她忍不住叫出聲,感覺小穴被擠壓得好痛,他對她來說太大了,她負荷不了。

  黃宗世聽見她的叫聲停止衝刺,低下頭在她耳邊說些甜言蜜語,朝露緊抓住他的手臂,問他這就是圓房嗎?他點頭說是,她要求他立刻停下來,因為一點都不好玩。

  黃宗世只是低頭親她一下,並未理會她的抗議,繼續衝刺,而說也奇怪,朝露幻好像漸漸能適應他的存在,甚至還能配合他的節奏,黃宗世衝刺得越來越急,直到他碰到一層阻礙,才猛然停下。

  「怎麼了?」朝露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停止,氣喘吁吁地問。

  「還有三天。」他說。

  「三天?」

  「再過三天,妳就滿十八歲,我們忍到那個時候再圓房。」他微笑。

  朝露其實一點都不想忍,但她也明白他是個守信用的人,不想破壞和皇上的約定。

  「嗯。」她點點頭,完全配合她的丈夫。

  那一晚,他們雖然沒有完成圓房,但黃宗世卻做了更邪惡的事。

  「駙馬!」

  他僅以十根長指就弄得她生不如死,整個晚上都處於極度亢奮的狀態。

  而黃宗世呢?情況也沒有好多少,一樣興奮一整晚,為他的貪婪付出代價。

  難怪人們會說小別勝新婚,此言一點也不假。


作者: fatbibis    時間: 2021-1-11 12:54 PM


第七章

  在前往李府的路上,朝露的心情好到想哼曲兒……咳咳!不過當然她不能這麼做,她是身分高貴的公主,舉止必須端莊,不能做出不合時宜的舉動丟皇室的臉,但是──

  她真的好想向全世界宣告,她和她丈夫,明晚即將正式圓房!

  坐在轎子裡的朝露不停地竊笑、都說她變了,但實際上並沒有變多少,改變的是她的外表和舉止,不變的是她內心,依然充滿對愛情的渴望。

  「公主殿下!」李家的總管見到朝露大駕光臨,連忙出大門迎接。「您怎麼沒先通知一聲,小的也好為您準備您愛吃的點心。」

  「不必麻煩了。」朝露謝絕女僕攙扶自己下轎,一邊跟總管打招呼。「今兒個我只是來跟珍珠姊姊說幾句話,不會聊太久,點心、茶什麼的就免了,反正我也沒空吃。」

  「是,公主殿下。」雖然說朝露已經是李府的常客,總管還是一點都不敢怠慢,態度絕對畢恭畢敬。

  「珍珠姊姊在家嗎?」她沒先派人通知就殺過來,萬一珍珠姊姊不在,豈不是白跑一趟?

  「回公主殿下,夫人正在書齋作畫,小的現在就去通知夫人──」

  「不用通知,我自個兒去找珍珠姊姊。」朝露阻止管家。

  「但是……」

  「繁文褥節就省了,大夥兒都是熟人,不必這麼講究。」她從小生活在宮中,還嫌規矩不夠多啊!累都累死。

  「那麼,請容小的為您帶路……」

  「你別跟過來。」她要給珍珠姊姊意外驚喜。「別想偷聽我們女人家的談話,若敢跟過來,可饒不了你!」

  語畢,朝露蹦蹦跳跳去找海珍珠,彷彿又回到兩年前一樣活潑。

  「公主殿下──」總管還有話沒說完,但朝露已經消失在大門內。

  ……算了。

  總管原本是想跟朝露說黃宗世此刻就在府上,問她需不需要去打聲招呼,但看她走路的速度,應該是急著同夫人說話,他還是別多事好了。

  李府儼然成了黃氏夫婦最常造訪的地方,黃宗世找李英豪,朝露找海珍珠,各自尋找的對象不同,倒也相安無事。

  由於明兒個就是朝露的生日,過了明天她就滿十八歲,府裡到處張燈結綵,宮中還派人送來壽禮,整個黃府上上下下皆充滿喜氣,昨兒個朝露還偕同黃宗世到將軍府跟公公婆婆請安,黃老將軍特地拿出一條他在西南打仗時意外得到的翡翠項鍊,做為朝露的生日賀禮,朝露亦很高興地收下來,還跟兩老磕頭,嚇壞了兩老。

  朝露名義上雖然說是他們的媳婦,但她畢竟貴為公主,能對他們行禮已經是給予足夠尊重,磕頭就太過,他們承受不起。

  不過,他們很喜歡朝露這位長相標緻又懂得禮貌的媳婦,責怪黃宗世拖到今日才讓他們相見,狠狠臭罵了他一番。朝露也不懂兩老明明這麼和可親,黃宗世為什麼現在才帶她上門拜見,按照道理,兩年前成親時她就該向他們請安,真的很奇怪。

  她聳聳肩,心想都過去了,現在她是個幸福的小女人,這才重要。

  朝露此次前來,主要是跟海珍珠說體己話,順便向她討教房事,並恭喜她懷孕。

  小寶寶啊!

  朝露一直很喜歡孩子,本來以為成親後會很快懷孕,沒想到竟拖到兩年後才能圓房。

  所謂好事多磨,大概就是指他們兩個吧!

  無論如何,明兒個晚上她就能成為黃宗世真正的妻子,她萬分期待明天的來臨。

  由於海珍珠沒有自己的書房,想要畫畫時,只能借用李英豪的書齋,偏偏李英豪怕吵,把書齋安排在最裡面的院落,害朝露找起人來格外費力。

  不過幸好她對李府很熟,海珍珠帶過她抄近路,還開玩笑說她們在走密道,朝露也覺得有趣,因為這在宮中是不可能發生的事。

  她穿越密道來到一座隱密的後花園,花園的正中間有一間小屋,由於門窗始終關得緊緊的,朝露一直以為是間倉庫,沒想到今日見著了人。

  英豪哥?

  朝露瞧見李英豪,第一個反應是出聲跟他打招呼,但當她看到李英豪身後的黃宗世時嚇了一跳,趕快躲起來。

  呼!差點兒被她相公發現她不在府裡幫忙張羅壽宴,跑來這兒找珍珠姊姊串門子,若是被他抓到,一定又打她屁股。

  雖然朝露還滿喜歡被他打屁股,但不是現在,而且英豪哥在場,也太丟人,她丟不起這個臉。

  朝露看兩人都進屋了,原本想一溜煙跑掉,但她實在太想知道這兩個男人放著好好的花廳不待,跑到這棟小屋來做什麼?根據她的經驗,會這般隱諱碰面,其中通常有鬼。

  嗯,值得偷聽一下。

  儘管朝露比起以前已成熟許多,但好奇的天性是無法抹滅的,更何況她丈夫還參與其中,她更想知道他們談話的內容。

  只見她像隻四腳蛇,貼著牆壁前進,彎腰躲藏一路摸到小屋的窗下,起身偷偷瞄了一眼,李英豪這個時候走過來開窗透氣,朝露趕緊蹲下,同時祈禱自己沒被發現。

  她擔心得半死,誰知道李英豪瞧也不瞧一眼,打開窗子以後隨即回頭招呼黃宗世。

  朝露於是又爬起來偷偷瞄屋內,她相公今兒個看起來容光煥發、英姿颯爽,叫人看了眼睛為之一亮,相較之下英豪哥的臉就太白,也太過秀氣。

  都說癩痢頭是自己的兒子好,朝露的心態也差不多,怎麼看都是自己的相公比較出色。

  「明兒個朝露就滿十八歲。」李英豪先起頭。

  「終於等到這一天。」黃宗世附和。

  原來他們是在談論她的事,相公也真是的,自己心裡有數就行了,幹嘛特意跟英豪哥提起,人家會誤會他是要討賀禮。

  「回想兩年前皇上要你娶朝露的時候,你還一臉不情願,甚至想跳窗逃走。」李英豪取笑黃宗世。

  對對對,要不是被她當場逮著,她還不知道那天把她從樹上救下來的神秘男子就是他。她記得當時她還責怪宮女,為什麼不記住他的臉幫忙找人?雖然宮女辯稱當時他們兩個給人的感覺太親密,她們全都轉頭迴避不敢看,但她就不信好幾個宮女在場竟沒一個記得他長什麼模樣,足足罵了那些宮女兩個月。

  如今想起來,那些宮女確實被罵得冤枉,難怪她們感到委屈。

  「換成你,你能不逃嗎?」黃宗世挑眉。「朝露當時的名聲有多壞,你又不是不知道,根本沒有人願意娶她。」

  兩個大男人閒聊,沒注意話題中的女主角就躲在屋外,還一個勁兒的話說從頭。

  「自古以來就沒有人喜歡迎娶公主,除非是想藉由攀親從中獲利。」畢竟公主不是普通女人,不是皇上的女兒,就是皇上的妹妹,稍有得罪,自己受苦不打緊,還會連累家人受罪,所以一般官家子弟一聽見要跟公主結親,全都打退堂鼓,除非賜婚,否則很難把公主嫁出去。

  朝露的嘴角原本還上揚,一聽見他們說她的壞話,嘴角瞬間垂了下來。

  什麼,自古以來沒有人喜歡娶公主,還說她的名聲很壞?

  她當場就想發火,但仔細回想兩年前她都幹了些什麼好事,也就原諒他們。

  「所以皇上才會想到用『寄放』這一招逼我就範。」黃宗世的表情好無奈,李英豪竟也贊同。

  「陛下這一招看起來荒唐,但是很有效。」是看準了他的個性才下的狠招,一般人還不上當。

  「他還要我幫忙管教公主。」黃宗世搖頭。「以朝露公主擅於闖禍的個性,我光跟在她後面收拾殘局都來不及了,哪來的力氣管她?」

  「但我覺得你做得很好,和兩年前相比,朝露改變許多,就連珍珠也這麼說。」這又是皇上的另一項遠見,佩服佩服。

  「也就是說,我已完成皇上託付給我的任務,可以把公主還給他了。」黃宗世和李英豪開玩笑,李英豪回應。

  「你出色地完成任務,恭喜你解脫了。」此後將邁入另一個境界。

  「過了明天以後,才是真正的解脫。」等他不再背負對皇上的承諾,他要放手去愛。「我答應皇上,待朝露滿十八歲我會完璧歸趙,我很慶幸自己遵守諾言。」雖然過程不甚光彩,他終究做到。

  「真不容易。」李英豪拍他的肩膀,以茲鼓勵。

  「是啊,真不容易。」黃宗世苦笑。「我差點就撐不下去,如果我沒有及時上戰場,可能早就瘋了。」

  兩個大男人聊起天來肆無忌憚,也許是李英豪對自己的下人太放心,並沒有刻意迴避敏感話題。確實在他們談話的期間,沒有一個下人經過,但他們兩人的對話,全被窗下的朝露聽見了,她的心,因此而碎成一片一片。

  她和駙馬的婚姻,是一樁假婚姻?

  雖然黃宗世和李英豪兩個人並沒有親口把這幾個字說出來,但他們就是這個意思。

  皇兄怕她若再繼續留在宮中會給他惹麻煩,於是將她暫時寄放在黃宗世那兒,但是他怕遭受外界批評,只好用婚姻作幌子,等兩年後她不再那麼調皮,再把她領回去,是這個意思嗎?

  難怪新婚之夜,黃宗世會一個人躲起來喝酒,因為被逼著成親,還被迫照顧不成熟的公主,還不鬱悶?

  我是因為喜歡公主,才會跟公主成親。

  她當時還傻傻的問他,他竟也昧著良心回答,其實這一切都是皇命,他為人臣子,不得不從。

  朝露只要一想到自己是如何追著黃宗世要求圓房,就羞愧到想要死掉。他根本不是心甘情願娶她,難怪老躲著她,偏偏她自個兒不識相,以為他只是沒經驗,不想在她面前丟臉才躲著她,即使他已經委婉表示在她十八歲前不會跟她圓房,她還是想盡辦法引誘他,甚至上演千年女妖的噁爛戲碼。

  她好丟臉,太丟臉了!

  朝露同時不能諒解,黃宗世既然已經答應皇上完璧歸趙,為何還跟她卿卿我我、摟摟抱抱?

  莫非,他覺得她很可憐,不明白事情的真相,又一心想博取他的歡心,不得已才敷衍她?不,她忘了,他還身負管教的任務,他只是選擇了一個方便又有效的方式,如此而已。

  朝露覺得自己被騙了、被背叛了!而且是被她最愛的三個男人聯手起來欺騙,她的心不只碎成千萬片,而是已經化成灰。

  她再也不想聽下去,她怕會聽到更殘忍的事實,當場嚎啕大哭。

  強忍住淚,朝露躡手躡腳的離開小屋直接回府,她根本不敢去找海珍珠哭訴,怕她也參與了這個殘忍的計劃,她會當場崩潰。

  然而朝露如果願意聽完他們接下來的對話,便會明白事情跟她所想的並不相同,甚至完全相反。

  「不過我萬萬沒想到你會去求皇上,請他真的把公主許配給你。」李英豪十分意外。

  「是嗎?」黃宗世挑眉。「我以為你早就料到我一定會這麼做。」以他的聰明才智不可能想不到,別騙人了。

  「話雖如此,以你的個性仍舊需要極大勇氣,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決定。」畢竟他是在嚴厲的軍事教育下長大,養成絕對服從的個性,特別是皇命。

  「所以我才去從軍。」黃宗世點頭。「時間和距離可以讓我更清楚的知道,自己想要什麼。」

  「如此說來,你未免也考慮得太久,足足考慮了一年半。」李英豪消遣他。「幸好朝露夠單純,否則一定會懷疑你參軍的理由。」

  西北戰事早在半年以前,就因為晨曦公主自願和親耶摩耶族而趨向緩和。晨曦公主比朝露大一歲,雖不及朝露貌美,但與一般女子相比仍是出色許多,也是個美人胚子。

  和朝露不同的是晨曦公主的遭遇更為坎坷,朝露雖然一出生就喪母,好歹有皇上拚命保護,先皇對她亦至為疼愛,所以日子過得還算幸福。

  而母親原為宮女的晨曦公主,因為出身低下,自幼在宮中受盡歧視,先皇也沒有特別喜愛她,日子因此更加難過。

  十歲喪母以後,更是處處遭受冷落,若不是當今皇上見她可憐,將她帶在身邊照料,她恐怕只能住進皇宮深處,等著哪一天皇上記起她,將她草草嫁掉,或是命她落髮為尼為先皇祈福,終其一生與青燈古佛相伴,也無法有怨言。

  正因為皇上對她有恩情,因此在西北戰局吃緊之際,晨曦公主毅然決然主動提議和親,自願嫁給比齊王子。

  耶摩耶族考慮了十天,最後點頭答應以和親代替戰爭,西北也得以平靜,至少短時間內不會發生大規模的戰爭,但零星的衝突倒是屢見不鮮。

  「我希望自己能看得更清楚,不希望自己後悔。」雖然多花些時間,卻很值得,他一點都不後悔。

  「你看清楚了嗎?」李英豪明知故問。

  「非常清楚。」黃宗世微笑。「我愛朝露,我要留在她身邊,好好愛她一輩子、照顧她一輩子,就是這麼簡單。」

  這麼簡單的事,他竟得繞上一大圈才明白,他真是個笨蛋。

  「這倒符合了皇上的期待,當初他就是希望你和朝露能夠日久生情、假戲真做,才會假借各種名義將朝露許配給你。」想想也對,誰會拿自己妹妹的婚姻大事開玩笑?更何況皇上非常疼愛朝露,凡事為她著想,必定經過一番推敲才下這個決定。

  「只能說他又贏了,我輸得心服口服。」黃宗世萬分佩服這位年輕的主子,真難想像他們同歲數。

  「凡事盡在他老人家的掌握之中哪!」李英豪也十分欣賞這個主子,否則不會為他賣命。「希望他對自己的愛情手段也一樣高明,我聽說小碧綠不怎麼聽話,他頭痛得很呢!」

  「小碧綠?」

  「皇上兩年多以前從蘇州帶回來的女娃兒,你還記得她吧!」李英豪提醒黃宗世。

  「記得。」黃宗世皺眉。「但是他說過只是暫時代為照顧那個女娃兒,等幫她找到雙親,便會還給人家。」

  「他說的話你還當真哪,難怪會被他耍得團團轉。」這話騙別人還行,拿來說服他們就太過分,他可沒那麼好騙。

  「那皇上是……」黃宗世的腦子一片亂烘烘,無法相信他敬愛的主子竟是個……

  「戀童狂。」李英豪可沒在客氣,一下子就戳破皇上的癖好。

  黃宗世聞言簡直快要發瘋,他和朝露相差六歲,就已經覺得自己配她太老,皇上和碧綠一差差十三歲,這簡直就是……

  「太過分了。」李英豪再次代替黃宗世把話說出口,完全就是他肚子裡的蛔蟲。

  「……確實如此。」黃宗世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。

  「不過他是皇上,我們又能拿他怎麼辦?」他只不過是喜歡年齡比他小很多的女孩,又沒有出賣國家或是對不起百姓,又不能死諫。

  這的確是個問題,皇上論輩分也不到父執輩,頂多就是大哥哥再大哥哥,好像也沒有哪條律令可以禁止他們談戀愛。

  最重要的是他是皇上,愛怎麼做就怎麼做,誰也管不著。

  「過了明兒個晚上,你們就是真正的夫妻。」李英豪很為黃宗世高興。

  「我要把兩年前該做的事,全都從頭來過,以彌補對朝露的虧欠。」他發誓這次他會慎重,再也不傷朝露的心。

  「好好對待朝露,否則我不會饒你。」朝露就像他的妹妹,他希望她能得到幸福,一如他視黃宗世為兄弟,希望他也能過得幸福是同樣道理。

  黃宗世點點頭,承諾今生今世絕不會辜負朝露。

  兩個男人不知道的是,他們談話的前半段朝露全聽見了,最該聽的後半段反而沒聽到,她也因此陷入極度的傷心和怨恨之中。

  她恨他們,恨英豪哥、恨皇兄,更恨黃宗世!他們三人把她當成傻瓜戲耍,以為她是沒有感情、沒有知覺的玩偶。

  寄放?

  她憑什麼要被寄放,他們又憑什麼決定她應該寄放在黃宗世這裡,最重要的是,他們憑什麼不問她的意見,用樁假婚姻唬哢她,她就有這麼好騙嗎?

  皇兄最後一次問妳,妳確定妳真的想嫁給宗世嗎?

  她想起兩年前,當她歡歡喜喜準備出嫁,皇兄最後一次去到她的寢宮,問她這個問題。

  想。

  當時她毫不猶豫的點頭。

  為什麼?

  因為我喜歡他,想嫁給他。

  那皇兄就無話可說了。

  她還記得,皇兄的口氣有些猶豫,好像也替她擔心。

  既然皇兄這麼擔心她,為何還要作出這麼離譜的決定,他這也能算是她的哥哥嗎?

  其實我也是對你一見鍾情,才想嫁給你。

  洞房花燭夜她自個兒說過的話,給了她最好的答案,因為皇兄看出她對黃宗世的渴望,即使明知道黃宗世不喜歡她,即使明知道這麼做是錯的,他還是把她嫁給黃宗世──

  是「寄放」,不是出嫁,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。

  朝露越想越委屈,拉高被子蓋住頭,躲在被子裡蒙頭大哭。

  「嗚……」想她堂堂一國公主,竟然像顆踘球被人踢來踢去,誰都不要她。然如此,她又何必一定要待在這裡?反正到哪兒都一樣,都找不到人真心愛她,大家都在背後恥笑她!

  叩叩!

  「公主。」黃宗世自李府返家,第一件事就是到朝露的院落看她,這是她最後一次住在這個房間,等明天晚上兩人圓房以後,兩人曾住在黃宗世的房間,成為真正的夫妻。

  朝露在被子裡隱約聽見黃宗世敲門,卻不想回答。

  「公主,妳在裡面嗎?」黃宗世久等不到她的回答眉頭深鎖,朝露依舊理都不想理他,一個人獨自傷心。

  黃宗世乾脆推門進去,走到床邊坐下,伸手把被子掀開。

  「妳明明就在房間,為什麼不回答──」當他看見朝露滿臉淚水,一時說不出話,過了許久才溫柔問她。

  「妳怎麼哭成淚人兒?」看得他好心疼。「告訴我,究竟發生了什麼事,我幫妳出頭。」

  「沒發生什麼事,只是心情不好。」她躲過他的手不讓他碰她的臉,發誓再也不讓他碰她。

  「明兒個就是妳的生日,大夥兒都歡天喜地在幫妳準備壽宴,妳身為主人應該更高興才對,沒有理由心情不好。」早上他出門之前,她還像一隻快樂的小鳥,怎麼才一會兒工夫她就哭慘了,到底被誰欺負?

  「不要管我,明兒個我會恢復正常,今天就讓我好好哭個夠。」她要把所有淚水都在今天流盡,從明天開始,再也不為他掉一滴淚。

  「都說女人心、海底針,看起來確實如此。」他嘆氣。「我晚一點兒再來看妳,妳好好睡一覺,恢復精神。」

  「嗯。」她點點頭,好希望他的溫柔是真的,可惜只是虛情假意。

  黃宗世碰了軟釘子,只得退出朝露的房間,臨走前他想吻她又遭她拒絕,他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讓她一再排斥他,只能把一切都歸咎於她心情不好。

  想當然晚上朝露也是獨自度過,反倒是黃宗世徹夜難眠。他只要一想到明天他們即將成為真正夫妻便興奮不已,根本睡不著覺。

  朝露相反地流了一整晚的淚,在天亮的剎那作出重要決定,這決定或許將影響她一生,但她一點也不在乎。

  生日當天,朝露接受各方祝福,笑得比什麼時候都還要燦爛,整個人閃閃發光,有如旭日般耀眼。

  白天喧鬧一整天,到了最重要的晚上,她褪掉一身華服,換上鳳冠霞帔。這是黃宗世的要求,他說想補償她,把兩年前洞房花燭夜沒做的,或者說不想做的,統統補做一次,他以為朝露會很高興,朝露也確實高興,但不是為了這個理由,而是有其他原因。

  黃宗世的房間裝飾得喜氣洋洋,一如兩年前的洞房花燭夜,被大片的紅色包圍。

  好不容易才送走所有賓客,黃宗世終於能喘口氣回房伺候他的嬌妻,今天晚上,他要把她伺候得服服貼貼,讓她有個難忘的夜晚。

  他回到房間,朝露已經坐在床上,等著他幫她掀蓋頭。

  黃宗世微微一笑,拿起紅色的喜秤幫她把蓋頭拿掉,朝露清麗精緻的臉龐,乍然呈現在他眼前。

  比起兩年前,她出落得更美、更嬌豔、更加令人心動,他何德何能可以娶得她為妻?

  黃宗世恨不得自己能立即和她上床,但他還有一件事沒做,他得先把這件事做完,才能脫去她一身鳳冠霞帔與她圓房。

  他走到桌前倒了兩杯酒,再折返將其中一杯酒交給朝露。

  兩年前她醉著罵他欠她一杯交杯酒,今日終於得以償還。

  朝露接過酒杯,與他對看了一眼,從他的眼中看到興奮,他一定很高興終於能夠擺脫她,高興到喝酒慶祝。

  可惜她沒那麼自虐,她傻也傻夠了,該清醒了。

  黃宗世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她的想法,以為她和自己一樣期待喝這杯交杯酒,直到她在和他勾手的一剎那,忽地摔碎酒杯。

  啪!

  用上等白瓷土燒成的酒杯,當場摔成碎片。

  黃宗世見狀呆愣,抬頭不解地看著她,不明白她為何突然發脾氣。

  「駙馬──不,黃宗世,我要休了你。」朝露繃著一張臉,用最冰冷的態度給他答案。

  黃宗世當場說不出話。


作者: fatbibis    時間: 2021-1-11 12:55 PM


第八章

  朝露住的寢宮,是整座皇宮中最美、也最特別的地方,只要到過她寢宮的人,印象都特別深刻。

  一般的嬪妃或公主的住所,也就幾個房間加上一個院子,植些草種些花,受寵一點兒的再架上一座秋千,或是挖座小池塘,大概就差不多了。

  而朝露的寢宮呢?不但有院子有池塘,還有一座秋千。這座秋千還不是一般的秋千,不但可以躺、可以坐,上頭還鋪了好幾層墊子,秋千的架子還是鐵鑄的,鏤空的花樣據說來自土錫爾人,土錫爾人不僅愛好和平,也喜歡藝術和音樂,並且在這兩方面取得極大成就,朝露寢宮的牆壁上還掛著一幅油墨彩畫,用色和構圖都非常突出。

  無聊地坐在美人靠椅上眺望遠方,朝露回宮已經一個月了,這一個月之中,她的人生有了天大的變化,由一個高高在上的公主,變成人人唾棄的下堂妻。

  朝露知道外頭的老百姓都怎麼批評她這個公主——任性、刁蠻、不懂得珍惜黃宗世這麼好的駙馬。

  猶記得一個月前,她十八歲生日的當晚,她冷著臉,對黃宗世說出要休夫時他臉上的表情……

  「駙馬──不,黃宗世,我要休了你。」經過一整夜的思考,朝露決定先下手為強,保留僅剩的自尊。

  「妳說什麼?再說一次。」黃宗世呆愣了很長一段時間,才找回自己的聲音。

  「我說要休了你。」她假裝瀟灑的聳肩。「或是你休了我也可以,我無所謂。」

  朝露的口氣太過雲淡風輕,如果不是他親耳聽見,黃宗世不會相信這些話是經由她的口說出。

  「不要跟我開玩笑,我經不起這種玩笑。」他本來就不是能夠開玩笑的人,拜託別整他,他會當真。

  「我也不喜歡開玩笑,正好。」有志一同。「反正就這麼決定了,不是你休了我,就是我休了你,結果都是一樣。」

  「公主!」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,為什麼好端端的她說變就變,其中必有原因。

  「我沒聽說有駙馬敢休妻。」無視於他無助的眼神,朝露自顧自地往下說。「果然還是必須由我出面,你別擔心,這件事不會影響到你的官運,你仍然是皇兄最倚重的左右手,不會因為你不再是駙馬而有所改變。」

  「公主!」他根本不在意官運,他只想知道怎麼回事。

  「我明兒個一早就搬回宮去,我的這些陪嫁你若不想留,全賞給下人,特別是蘭兒,記得賞給她雙份,我和她特別投緣。」她滔滔不絕地講如何分配她留下來的嫁妝,聽在黃宗世耳裡只覺得不可思議。

  「還有——」

  「朝露!」他大聲吼叫,不許她再說下去,不想從她嘴裡聽到任何有關分離的話題。

  「嚇了我一跳。」她拍胸口壓驚。「你有什麼話就說,別用吼的,震得我的耳朵好痛。」

  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,本來他是想在他們溫存的時候,埋在她的雙峰說的,她破壞了他的計劃。

  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,讓妳不想要這樁婚姻?」黃宗世握緊雙拳,用力呼吸,強迫自己冷靜下來。

  「真正不想要這樁婚姻的人,不正是你嗎?」她反問他。「你不是已經答應皇兄,等我滿十八歲以後會完璧歸趙,我只是比你早一步開口,你憑什麼不高興?」

  「妳、妳都知道了?」她的話讓黃宗世臉色刷白,瞬間結巴。

  「別這麼驚訝。」她的語氣滿是嘲諷。「紙包不住火,沒有什麼事絕對隱瞞得住,我們的婚事也一樣,從頭到尾就是一場騙局。」

  諷刺的是這一場騙局的受害者只有她一個人——不,她錯了,還有一個人比她更無辜,那就是黃宗世。

  「妳聽我解釋──」

  「沒有什麼好解釋的。」她拒絕聽。「我可以想像你一定是被逼的,皇兄的個性我比誰都清楚,當他決定達成某個目的,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,你就是太老實才會被他欺騙,我不怪你。」怪只怪自己太花癡,怨不得別人。

  「事情不是像妳想的那樣。」他急得都快瘋了。「沒錯!這場婚姻是權宜之計,但皇上也是為了保護妳,不希望妳受政變波及——」

  「但是雲海哥哥並沒有發動政變,七皇叔的餘黨也被皇兄掃蕩得一乾二淨,這不是很好嗎?」朝露也許單純,但對政治卻至為敏感,馬上就明白他的意思。

  「你們擔心的事並沒有發生,而且所設定的目標全都順利完成,恭喜你們。」昨天她雖然沒聽到他們提及政變,但她還記得兩年前黃宗世曾說過,有兩方勢力想夾殺皇兄。

  她猜想,這才是皇兄將她許配給黃宗世的真正原因,他想保護她遠離政治風暴,卻在無意中將她推入感情風暴,她奮力掙扎,哭乾了眼淚才得以脫身。

  「朝露……」

  「夠了,別再說了!」

  這就是那晚他們所有對話,儘管黃宗世有意再談,但她卻已經害怕聽他的聲音,只想捂住耳朵,不受外界干擾。

  黃宗世怕事情越弄越糟,也不勉強朝露,只是要她好好睡一覺,等明日她心情好一點再跟她詳細解釋。

  朝露不想再跟他有所瓜葛,連夜奔回皇宮,皇上知道這件事當然大吃一驚,但他向來就懼怕他這個任性的妹妹,況且他有錯在先,自然不敢多言。

  朝露不確定黃宗世接下來會如何反應,但她已經命令宮中侍衛,不許黃宗世接近她的寢宮,她要徹底忘掉他,雖然並不容易。

  唉聲嘆氣不是朝露的個性,她本來是個活潑樂觀的女孩,但最近發生的事說她快樂不起來,如果她不曾聽到李英豪和黃宗世兩個人的對話,也許她會過得比現在快樂許多。

  歐陽朝露,妳別傻了!妳忘了等妳年滿十八就得回宮?

  是啊!她差點兒忘了她已經滿十八歲,不管她知不知情,還是會被送回宮,有沒有聽到對話其實沒差。

  ……煩死了!

  朝露起身走下階梯,準備到她的院子裡玩秋千。曾經她以為再也不會回到這座寢宮,未料事與願違,她還是回來了。該不會……她得住在這裡一輩子吧?那也不錯,放眼天下,再也找不到一個比她的寢宮更舒適、更豪華的地方,就算長住又如何?

  悠悠哉哉地朝院子走去,回想當初,她還考慮過將秋千送給晨曦姊姊,她還下不了決心呢!晨曦姊姊竟然和親去了,嫁的還是有「猛獸」外號的比齊王子。

  猛獸……

  這兩個字讓朝露忍不住「噗」一聲笑出來,怎麼這些異族都愛取些有趣的外號,土錫爾的羅古王子叫「翔鷹」,現在又來一隻猛獸。

  翔鷹和猛獸,如果打起架來,不知道誰會佔上風?應該是猛獸的勝算要大些吧!這麼說來,羅古王子註定輸給比齊王子,原來外號也可以比輸贏啊?了解……

  一道陌生的身影,打散朝露剛建立的樂趣,她皺眉打量橫躺在秋千上的男子,懷疑這人不是瞎了就是瘋了,竟然敢闖入她的寢宮。

  而且……他好像在睡覺?

  朝露好奇地朝男子走近,發現他老大不但搶了她的秋千,腰間似乎還抱了一本書。

  是書嗎?好像又不是……

  她彎下腰,側臉瞄男子手中的書,白紙上的黑色線條證實她猜的沒有錯,他手上拿的是畫不是書,而且那也不是白紙,是白色的畫布。

  白色的畫布……白色的畫布?中原人可不會拿布來作畫,莫非這個男人是外族……

  朝露睜大眼睛,仔細看了一下男子的五官,男子雖然閉著眼睛,但眼窩很深、眉毛很濃而且呈現褐色,頭髮也是,雖然濃密卻不是黑色,而是深褐色,和眉毛差不多顏色。

  此外,他的鼻子也比中原男子挺,嘴唇的形狀也好看,睫毛濃到嚇人,好像扇子又長又翹,整體來說,這個男人長得頗為俊俏,就是不知道他眼睛是什麼顏色……

  「不要動!」

  朝露正想幫男子把掉落在睫毛上的頭髮撥回原位,一把劍忽然指向她的喉嚨,嚇了她一跳。

  「妳想對王子做什麼?」持劍的是一位年紀看起來跟她差不多的少女,目光凌厲,語氣兇狠,囂張的態度讓人很想賞她一巴掌。

  「我才想問妳拿劍指著我是什麼意思?」朝露也很傲慢。「這是我的寢宮,你們未經允許擅自闖入,妳的王子還霸佔我的秋千,我倒是第一次見到像你們這樣的客人。」

  「他不是我的王子。」年輕女子皺眉反駁。

  「我看著也不像。」朝露懷疑地打量少女,怎麼看都不像是異族。「妳明顯是中原人氏,但妳的王子——」

  「我說過,他不是我的王子。」年輕女子更正她的話。

  「但妳叫他王子。」她耳朵沒聾,她確實是這麼稱呼。

  「他是王子沒錯,但不是我的王子。」女子很堅持。

  看來她的王子另有他人,關係真是複雜。

  「不管怎麼樣,你們都走錯地方——」

  「啊,睡得真好。」

  兩個女人吵得不可開交,引發爭吵的人倒睡得很愉快,還能伸懶腰。

  朝露聞聲轉身面對男子,他的眼睛是綠色的,有點像琉璃,但比琉璃還要清澈。

  「請問這位美麗的姑娘是……」

  「秋千的主人。」朝露不客氣地指著秋千,暗示他佔了她的位子。

  「非常抱歉,我是秋千的原主人,羅古.赫本。」羅古對朝露眨眨眼,一看就知道是情場高手。

  羅古.赫本?

  這不是特里曼王國二王子的名字嗎?曾聽說他要來拜訪皇兄,沒想到真的來了。

  「原來是特里曼王國的羅古王子,失敬失敬。」朝露先禮後兵,對他一點都不感興趣,雖然他確實長得夠俊俏。

  「想必妳一定是朝露公主。」羅古覺得朝露相當有趣,不像中原女孩那般拘謹,相當活潑大方。

  「正是。」朝露點頭。「就算你是秋千的原主人,也不能隨便躺在我的秋千上。」朝露的態度十分高傲。「還有,叫你的女人把劍收起來,我不習慣對著劍說話。」

  「嘴巴放乾淨點兒,我不是王子的女人!」持劍的女子十分憤怒。

  「他也不是妳的王子,你們到底什麼關係?」朝露皺著眉頭問。

  「我是王子的護衛。」女子說。

  「看起來不是很心甘情願。」態度很差。「羅古王子,貴國的護衛都和她一樣嗎,還是她比較特別?」

  「她好像比較特別──特別傲慢。」羅古王子感興趣地看她們兩個,好像看戲一樣有趣。

  「我想也是。」朝露觀察羅古和女子,總覺得兩人之間有一種說不出的曖昧,表面上好似郎有情妾無心,不過話很難說,有些事兒是說不準的。

  「飄雪,把劍收起來。」羅古王子貌似漫不經心,眼神其實銳利無比。

  原來這個女孩叫飄雪,很好聽的名字,很像歐陽一族會取的名字,皆源自於大自然。

  飄雪僵著臉將劍插回劍鞘,然後往後退。

  「退到我看不見的地方,大概是……這個距離。」羅古王子伸出拇指和食指稍微比了一下,飄雪馬上退出他們的視線,瞬間消失。

  「哇!你的手指還有魔力,能夠立刻把人變不見。」她四處找飄雪,怎麼找就是不見她的蹤影。

  「你們中原人大多講法力,妳能懂得這個用詞真是難得。」羅古王子起身挪出一個位子請朝露坐下,她老實不客氣一屁股坐下去。

  「不會比你厲害,我早就聽說你的中原話說得很好。」朝露反駁。

  「妳真難討好。」羅古王子笑了笑,一臉無奈。「好女人都是這麼難討好嗎?我還以為自己很有魅力。」

  「問問你自己的護衛,她比我更難討好,至少我不會拿劍指著你。」朝露馬上就把箭頭轉到飄雪身上,羅古王子聞言大笑。

  「哈哈哈!我就知道來這一趟是對的,我本來還以為自己沒指望了。」看來老天還是站在他這邊嘛!他真幸運。

  「你這話什麼意思?」朝露不解。

  「妳還不知道嗎?」羅古王子做出一個誇張的表情。「這次我是特地來跟妳求婚的,請妳嫁給我。」說著說著他執起朝露的柔荑,放到嘴邊親吻,朝露眼尖及時抽回,才沒讓他白佔便宜。

  「你別開玩笑了。」朝露自嘲道。「你沒聽說過我才剛剛被丈夫休掉,現在我已經是殘花敗柳,哪來的資格與你成親?」請另娶他人。

  「朝露公主,妳似乎不清楚我國的風俗民情,弟弟都可以娶哥哥的老婆了,娶一個離過婚的女人又算什麼?」不值得一提。

  「什麼叫離過婚?」朝露不懂。

  「和離,你們中原話管離婚叫和離,其實是同一個意思。」羅古王子解釋。

  原來如此,她又學到了一句新詞兒,改天拿出來用。

  「這得看你能否吸引得了我。」朝露跟他開玩笑。「如果我覺得你很有趣,也許會考慮。」

  「儘量考慮。」羅古王子對她眨眼笑道。「本來我連趕路的力氣都沒有,一聽見妳離婚,身上的力量全湧上來,原先需要三個月才能到達的路程,一個月內就趕到,由此便可以證明我的真心。」

  所謂舌粲蓮花,指的就是羅古王子,李英豪也是辯才無礙,可惜就是少了那麼一點趣味兒,她看得出來羅古王子為什麼會大受歡迎。

  「羅古王子,你手上的畫能不能借我看一眼?」朝露始終對他的畫感興趣。

  「當然可以。」羅古王子將手中的畫拿給她,朝露接過畫,看到畫中的主角不禁大叫。

  「是飛馬!」她最喜歡的動物,儘管不是真的。

  「妳喜歡嗎?」他笑著問她。

  「很喜歡,我最喜歡飛馬。」她點頭。

  「那麼,它就是妳的了。」羅古王子相當大方。

  「你要送我?」不會吧!

  「嗯。」

  「謝謝你,我一定會好好珍惜這幅畫。」羅古王子在藝術上的天分眾所皆知,名聲不僅傳遍西北,許多中原人氏也喜歡蒐集他的作品,不過數量不多就是。

  「看妳這麼喜歡馬,不如嫁給我,我向妳保證,我國路上隨便抓就有一大群,每一匹都能飛。」羅古王子又乘機求親,朝露不由得微笑。

  「胡說八道,這一定是你放出來的謠言。」她終於抓到兇手。「兩年多以前我誤信你的話,把貴國進貢的馬全給放了,但沒有一匹會飛。」

  「應該是水土不服,在我國,每一匹都能飛。」羅古不服反駁。

  朝露這下再也忍不住笑意,笑得很大聲,連院子裡的花朵都感染她的笑意,開得特別美麗。

  「衝著你這麼會說話,我就有可能接受你的求婚。」朝露話匣子打開,什麼話都敢講。

  「我就當妳已經點頭。」羅古笑著請她務必遵守約定。

  朝露不置可否,誰也沒料到這句玩笑話會迅速在宮中傳開,下一刻已經傳進黃宗世的耳裡。

  ※※※※

  夜是如此深沈,以至於白馬展翅都無法看清翅膀的輪廓,朝露只有藉由燈火才能看清畫中的飛馬,才發現牠竟如此栩栩如生,彷彿隨時會從畫中飛出去。

  羅古王子真是一個很有才華的男人啊,儘管油嘴滑舌。

  畫布上的飛馬,無論是神韻,或是馬奔跑時肌肉的鼓起都掌握得非常好,教朝露不得不讚嘆,他根本是這方面的天才,難怪聲名遠播。

  我是秋千的原主人。

  原來秋千也是他的,她只知道秋千上的花樣源自特里曼王國,沒想到竟連秋千都一起運過來,想想也是,中原的工匠根本做不出那樣的秋千,除非有圖可以參考。

  這麼說來,秋千也是他設計的?真是厲害。

  朝露一向偏愛西洋人的玩意兒,對傳統的水墨畫沒多大興趣,她總覺得西洋人用布作畫很有意思,顏料混合油一層一層疊在畫布上,不小心弄髒了,再疊上一層油彩掩蓋就行,不會損壞到底畫,不像中原的畫,一不小心畫壞,又得從頭來過,費時又費力。

  真的好漂亮!

  朝露忙著欣賞羅古王子的大作,沒發現到有人悄悄潛入她的房間,直到一道陰影藉由燈火反映在畫布上,她才驚覺房裡有人。

  「這就是羅古王子送妳的畫?」黃宗世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,她瞪大眼睛,將手中的畫放在桌上,轉身面向黃宗世。

  「你是怎麼進來的?」朝露不可思議地看了門一眼,沒聽見開門聲呀!

  「打開窗子就進來了。」他面無表情的回道,平靜的表情下,隱約藏著怒氣。

  「外面應該有護衛,他們全都到哪兒去了?」她吩咐過護衛,絕不許黃宗世進入她的寢宮,他們怎麼還讓他進來?

  「妳好像忘了,我負責護衛的調度。」他提醒她。「宮裡所有護衛都聽我的指揮和輪值。」

  換句話說,他愛安排誰站崗,就安排誰站崗,統統換成自己人也沒有問題。

  「你太卑鄙了!」皇兄是怎麼回事?早該將他調職,還讓他統領皇宮所有護衛。

  「妳更有心機。」他的臉色倏然轉沈。「妳跟我分開才多久,就已經找到新的對象,還接受人家的禮物。」

  「你到底在胡說什麼?」她完全聽不懂。

  「這幅畫不正是妳和羅古王子的定情物嗎?」他朝畫的方向點了點下巴,表情更陰沈了。

  「這幅畫是定情物?」他是不是故意找碴,淨說些莫名其妙的話。

  「妳也真厲害,第一天和羅古王子見面就接受他的求親,據說你們兩人有說有笑,妳今天一定過得很快樂吧!」他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嚇了她一跳,朝露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黃宗世,說實話有些害怕。

  「你安排眼線監視我!」小人!

  「妳太高估我了,公主。」他的口氣好諷刺。「我會知道這件事,完全是因為羅古半個時辰前向皇上提親,希望能迎娶公主。」

  他一直在等她氣消,等了一個月的結果,竟換來她要另嫁他人的事實,他絕對不能接受。

  「羅古王子他……向皇兄提親?」怎麼會?

  「是妳自己點的頭,妳裝什麼傻?」當他聽見這個消息簡直氣壞了,決定不再忍耐,直接來找她。

  「我沒有——」

  衝著你這麼會說話,我就有可能接受你的求婚。

  ……她有,但她只是和他開玩笑,羅古王子怎麼就當真了呢!

  「沒話說了吧!」黃宗世只要看朝露的表情,就知道她一定承諾過什麼,人家才會窮追不捨。

  「就、就算我真的點頭,也不關你的事,你憑什麼對我大呼小叫?」她的地位比他高,要叫也是她叫,輪不到他。

  「憑我是妳的丈夫,我絕對不容許別的男人碰我的妻子。」他只要一想到她跟羅古王子坐在一起談笑,就想殺了羅古王子,何況他還膽敢跟她求親,他饒不了他。

  你瘋了嗎?」朝露提醒黃宗世。「我們已經離婚,我不再是你的妻子。」

  「離婚?」

  「就是和離的意思,羅古王子教我的。」朝露哪壺不開提哪壺,竟然在宗世面前提起羅古王子,大大刺激了黃宗世。

  「很好,妳現在就可以去告訴羅古王子,妳沒有離婚,妳歐陽朝露仍是我黃宗世的妻子。」他氣到什麼都不管,一些無聊的稱謂全省了。

  「一個月前我們就已經說好離婚──」

  「我不同意,我這輩子都不會同意,妳最好死了這條心。」他沒好氣地回道。

  「黃宗世!」

  「妳是我的妻子,我不會把妳讓給別人!」他掐住她的手腕用力將她拉近,低頭就想吻她,朝露連忙偏過頭,結果他的嘴巴只擦到她的臉頰邊緣。

  「你再這樣,我要喊了。」她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離開他,說什麼都要堅守到底。

  「妳喊啊!」他豁出去。「妳最好是把所有人都叫來,讓他們知道我有多愛妳。」

  「你、你在胡說什麼?」朝露沒有料到他會突然表白,有些反應不過來。

  「胡說嗎?」他自嘲。「我也希望自己是胡說八道,但很遺憾這是事實,我愛妳愛得入骨,愛妳愛到不知所措。」

  「騙人!」別把她當傻瓜。「你說的一切都是謊言,我再也不會相信你的話!」過去她就是太相信他,他說什麼她從不懷疑,才會被他耍得團團轉,她絕不重蹈覆轍。

  「朝露!」

  「你才不愛我呢!」她拒絕被他的甜言蜜語打動,不想再當傻瓜。「你只是不敢違抗皇命,不得已才敷衍我,對我沒有任何感覺。」

  「我對妳沒感覺?」天可明鑑,他想要她想得都快瘋了。「如果我對妳沒感覺,就不會去從軍,就是因為我對妳太有感覺,怕自己遵守不了對皇上的承諾,只好把自己丟到西北戰場,直到時間到了我才敢回來!」

  這是他參軍的真正理由,朝露到現在才有緣得知。他去西北打仗的那一年半,她每天提心吊膽,怕收到他不測的消息,但因為他是去保家衛國,身為他的妻子,她只能默默支援他,不敢有怨言。

  結果,他只是因為怕自己忍不住會和她上床,才丟下她遠赴沙場?

  朝露再次覺得自己被耍了,從頭到尾,他就是個自私的混帳,她一點也沒錯怪他。

  「你去死!」她氣得破口大罵。「你知道你去打仗的那一年半,我是怎麼過的嗎?」可惡!「每天晚上我都不敢睡覺,怕明早醒來會收到你陣亡的消息,從早到晚不敢出門,成天只想著怎麼做才能讓自己變得更好,因為你希望我成為一個更好的女人等你回來!嗚……」

  直到把這些話說出口,朝露才知道自己有多委屈。她強迫自己改變,只為了討他的歡心,但他並沒有付出同等真心,因為在他的世界,愛情比不上榮譽來得重要,她註定只能陪襯。

  她的淚水,讓黃宗世體認到自己有多自私,他只知道自己難過,卻沒想過她也同樣備受折磨。

  「朝露。」他將她擁入懷中,讓她在他懷裡哭個夠,一切都是他的錯,是他太欠缺考慮,讓她受苦。

  「走開,不要碰我!」她掙扎,不許自己心軟,讓他有再次欺騙她的機會。

  「別把我推開。」他懇求她。「這一個月來,我每天都要死一次,我只要一想到再也不能像現在一樣抱妳,就覺得自己的呼吸好像快要停止。」

  曾經,他以為她會一直站在原地等他,但老天爺跟他開了一個殘忍的玩笑,讓他即將得到她之際,伸手把她奪走。

  因為知道自己犯錯,即使她對他有所誤會也不敢解釋,只想等她氣消,然後找機會一次說個清楚。

  孰料,老天爺又一次跟他開玩笑,這次的玩笑開得更大,竟然要她嫁給別的男人?

  這次他不能再沈默,無論如何,都要把她奪回來,就算因此跟全世界為敵,他也不在乎。

  「……我知道了,你先放開我。」朝露不否認受到他的話影響,但她已不再像過去那麼單純,他只要安撫兩句,就立刻原諒他。

  「朝露!」

  「拜託你離開,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。」她需要獨處,好好思考她的未來。

  「我會再來。」黃宗世決定先撤退,但不會放棄,直到她回到他懷抱之前,他會不斷嘗試說服她。

  黃宗世來時從窗戶潛入,走時倒很大方,直接走大門,完全不怕被人看到說閒話。朝露懷疑他是故意的,想給羅古王子一個下馬威,讓他知道他才是「正宮」,他休想跟他搶她。

  男人有時候真的很幼稚,盡做些沒有意義的事,相較之下,女人的心思就複雜許多,也比較不容易衝動。

  不過……說到喜歡做沒意義事情的男人,好像還有一個。

  朝露決定明天找羅古好好聊一聊,搞清楚他要什麼。


作者: fatbibis    時間: 2021-1-11 12:55 PM


第九章

  「我想你欠我一個解釋。」

  隔日中午,朝露隨即去找羅古王子,他才剛起床不久,臉上還掛著濃濃睡意,朝露可以想像他晚起的理由大概和皇兄差不多,都跟女人有關。

  「抱歉,才剛睡醒,精神不是很好。」他比了個手勢要飄雪倒杯茶給他,但飄雪不理他,反倒丟給他一塊濕布,要他把臉擦一擦。

  羅古王子挑眉,真的拿起濕布擦臉,和昨天他命她立刻消失完全兩樣,飄雪似乎也習以為常。

  朝露在一旁冷眼旁觀,怎麼看都覺得兩個人很曖昧,飄雪嘴裡雖然口口聲聲說羅古不是她的王子,否認自己是他的女人,但她的行為舉止卻又透露出相反訊息,顯然是關係相當微妙的一對。

  「羅古王子,擦過臉後感覺清醒一點了嗎?」朝露一語雙關的問他。

  「清醒多了,已經能聽得懂妳說什麼。」羅古王子對朝露笑了笑,顯示他從頭到尾都很清醒,聽話做事從不含糊。

  「那你必定能給我一個滿意的解釋。」朝露喜歡和聰明人說話,若非愛情矇蔽她的眼睛,讓她的智力瞬間退化到只剩五歲,她一向就和「笨」這個字沾不上邊,所以皇上才會拿她沒轍。

  「能不能讓妳滿意我不敢保證,不過一定不會教妳失望。」羅古王子早就料到她一定會來找他,她肯等到中午才來拜訪,已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。

  「但願如此,否則我大半夜被我前夫騷擾就太不值得。」朝露僅僅一句話,就透露出她和黃宗世至今還牽扯不清,警告他最好不要摻進來攪和。

  羅古王子不禁讚嘆朝露真是個聰明的女孩,竟懂得聲東擊西,一次打倒兩個男人。

  只可惜呢?他和黃宗世都不是好惹的人物,如果她以為只靠幾句空洞的恫嚇就能擊退他,恐怕要失望了。

  「看來妳前夫也是個癡情種,朝露公主好福氣。」羅古王子拒不上當,朝露瞇眼。

  「我和我前夫的事,不勞你費心。」她說。「倒是我想問問王子,為什麼跟皇兄提出娶我為妻的要求,如果我沒記錯,昨兒個我們才第一次見面。」

  「雖然是第一次見面,卻非常聊得來。」羅古王子反駁朝露。「一見鍾情這句話妳聽過吧?我就是這種情形。」

  她當然聽過這句話,她不只聽過,還親口說過,時間就在兩年前的洞房花燭夜。

  羅古王子短短幾句話,幾乎逼出朝露的淚水,帶領她回到那個不堪回首的夜晚。

  當時她多天真,黃宗世又有多無奈。只因為她是公主,只因為他是臣子,她給他的他必須全盤接受,一句簡單的「一見鍾情」對他竟成了沈重的負擔,他既不能推託,又負荷不了,只好沈默以對。

  直到此刻,朝露才明白自己對黃宗世造成多大傷害,虧她還以受害者自居。

  「飄雪姑娘,妳可以先迴避一下嗎?我和王子有重要的話要說。」她注意到還有一個受傷的人,雖然飄雪面無表情,但她看得出來當羅古王子說對她一見鍾情時,飄雪握著劍的手確實震了一下。

  「小的告退了。」飄雪未請示羅古王子的意見便自行消失,顯現她確實受到影響。

  羅古王子雖未出聲,但視線始終追隨飄雪,落實朝露的猜測。

  「你是故意的吧?」飄雪走後,朝露瞪他。「你故意說那些話讓她難過,試探她會有什麼反應。」奸詐狡猾,難怪和皇兄合得來。

  「妳說誰,飄雪嗎?」他還故意裝傻,行徑相當惡劣。「她只是一個下人,妳不必在意。」

  「真正在意的人是你吧!與我何干?」眼珠子老跟著她打轉,騙誰啊?「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向我提親,但我猜想應該是為了對抗斯格爾王國。你我兩國雖然交好,但比齊王子因為娶了晨曦姊姊,跟我朝結為親家,這對貴國相當不利,所以你才想娶我以加強兩國的關係,我說的對不對?」

  朝露不愧自小在宮中長大,局勢看得比誰都清楚。羅古王子不否認如果能跟大光國的公主攀親,對於鞏固兩國邦交有很大幫助,但這並非他此次前來中土的主要目的,而是……

  「妳這麼賣力,無非是想說服我打消娶妳的念頭,但是怎麼辦?我沒有這個打算。」羅古王子知道她打什麼主意,而且並不打算稱她的心意。

  「我不認為你是真的喜歡我。」朝露皺眉。「雖然你嘴巴上說得很好聽,但其實你對我並不感興趣,你的貼身護衛可能還比較對你的胃口。」

  哎呀呀,真是可怕的觀察力,對時局的分析也很了得,可惜她是女兒身,又對愛情太執著,否則一定很有成就。

  「妳為什麼會認為我對妳不感興趣?」羅古王子反問朝露。「若論美貌,妳絕對是上上之選,當我羅古王子的王妃綽綽有餘,況且……」

  說到這兒,羅古王子故意停下來,用曖昧的眼神將朝露從頭到腳看過一遍,審視的目光讓她很不舒服。

  「況且什麼?」她不高興地問。

  「況且我需要一個純潔的新娘,妳正好符合我的要求。」他回道。

  「你忘了我成過親,怎麼可能符合你的要求?」這個可惡的男人,談的話題真不正經,倒楣的是她還得奉陪。

  「成過親是成過親,但妳應該還沒跟黃宗世進過洞房吧!」羅古王子果然大膽,當面揭她的瘡疤。

  「你怎麼知道我和黃宗世還沒圓房?」他不是神就是鬼,竟能打探到這麼隱密的消息。

  「秘密。」羅古王子笑呵呵,朝露對他的好感全失,開始覺得他很討厭。

  「我記得你說過,貴國連兄嫂都可以娶來當老婆,新娘子純潔與否,應該沒有這麼重要。」她試圖用他自己說過的話說服他,可惜並不成功。

  「是沒有這麼重要。」羅古王子聳肩。「但男人還是偏好處子,我也不例外。」

  說來說去,他和一般爛男人無異,不,還要更爛。

  「我明白了。」一想到她竟曾經對這個男人存有好感她就生氣,罵自己瞎了眼。「只要我不再是處子,你就不會對我窮追猛打,我可以這麼想吧?」

  「朝露公主,妳又何必如此激動──」

  「可以還是不可以?」她不想聽他廢話,趕快決定。

  「如果妳失去純潔,當我的王妃就勉強了一些,父王恐怕也不會同意。」

  很好,連老爹都搬出來了,這個男人越來越令人討厭。

  「就這麼說定。」她寧可削髮為尼也不會嫁他。

  「朝露公主……」

  「這次你會遵守約定吧?」到時候可別又說一套、做一套,不像個男子漢。

  「我以父王的名譽發誓,這次我必然遵守約定。」羅古王子舉手示決心,朝露撇撇嘴,心想異族的男人還真方便,老爹的名譽都可以拿來利用。

  不過也對,他自己沒有什麼榮譽可言,只好靠他爹。

  「我一定要讓你打消跟我成親的念頭!」朝露也夠強悍,硬是和羅古王子戰到底。

  短短一天,兩個人從朋友成為敵人,變化真的很大。

  虧他昨天才送了她一幅畫,可憐的馬兒……

  朝露房間裡那幅飛馬若能發出聲音,恐怕也要仰天長鳴,嘶──

  真的很尷尬。

  ※※※※

  真的很尷尬。

  朝露已經很久沒這麼衝動,打從搬回宮裡她就一直很冷靜,冷靜到幾近麻木。現在她已經很少發脾氣,遑論同人打賭,但這次她非贏不可。

  是啊!這是一場賭局,賭的是她的終身幸福,輸了就得嫁給那個討厭的男人。

  羅古王子俊俏的臉龐在她眼前浮現,害她差點就想請法師來收妖,不過就算她真的請法師來也沒用,因為這個男人,基本上是惡魔,得找西洋僧人幫忙驅魔還不見得有效。

  朝露一想到自己萬一不幸嫁給羅古王子,還得幫他養兒育女就頭皮發麻。是啊!反正都會失身,倒不如失身給自己愛的男人,總比幫羅古王子暖床好。

  朝露下定決心絕不嫁給羅古王子,這麼說來她只剩一個選擇──

  「公主。」

  朝露從頭到尾只想選一個人,那就是黃宗世。

  他又來找她,他發誓過在挽回她的心以前絕不放棄,一如當初她拚死拚活追著他圓房。

  想想他們兩個真好笑,你追我跑,等你跑了我又追。立場交換,唯一不變的是始終溫熱的心,在胸口不斷地跳動。

  「你真不死心。」其實她也沒有資格笑別人,她自己還不是一樣?平心而論,羅古王子是不錯的對象,各方面條件都比黃宗世強上許多,但她就是不想要他,究竟是為什麼?

  「我愛妳。」跳窗似乎已成為他的習慣,以前他不屑這種行為,現在只求要見到她,叫他從更狹窄的地方出入他都願意。

  朝露的心,因為這句看似簡單,卻難以說出口的話而激烈跳動,她盼這一句話盼了兩年,現在終於親耳聽見。

  她知道自己此刻若伸出手,之前所有的堅持與傲氣都會化為烏有,但她還是無法阻止自己把手伸向他。

  「駙馬。」她輸了,輸給自己對愛情的渴望,輸給自己對他的強烈慾望,與羅古王子的打賭讓她深刻體認到,她根本沒有辦法把自己交給黃宗世以外的男人。

  朝露的一句「駙馬」,道盡千言萬語,也讓黃宗世懸了一個月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來。

  「公主!」他還是她的駙馬,她還是他的公主,什麼事都沒變。

  不,他們或許變得更加懂得珍惜彼此,更加清楚自己想要什麼。

  黃宗世握住她的手,將她摟進懷中相擁片刻。然後,他們放開彼此的身體,四目交接,在彼此的瞳孔中看見自己的身影。

  瞳孔中的身影是那麼獨特,被限制在一個小圓圈裡,隨著瞳孔主人的心情無限放大。

  他們伸出雙手,十指緊扣,慢慢將對方拉近,兩人瞳孔內的身影越放越大,最後終於和彼此的氣息融為一體。

  在四唇相貼的瞬間,他們一起閉上眼睛,將感覺交給唇瓣延續。不同於先前的緩慢對視,他們的唇幾乎在碰在一起時,便迸出激烈火花。

  黃宗世含住她的唇瓣用力吸吮,他特別喜歡吸她的上唇。因為她總是會在回應時悄悄張開小嘴,讓他的舌頭偷溜進去,用舌尖沿著她的唇瓣愛撫她的粉肌,這時的她身子會輕微抖動,小手會開始攀上他的肩膀,他得彎下腰,才能讓自己更深入,他的舌才得以在她的芳腔內恣意橫行。

  她的芳腔一如以往濕熱、充滿著香氣,黃宗世深陷其中無法自拔。

  他饑渴的汲取裡面的芬芳,遭遇到抵抗時公然提出挑戰,迫使朝露不得不捍衛自己的領土。於是,一場小規模的戰爭在朝露的芳腔內開打了,舌頭是唯一的武器,雙方小心翼翼的使用,時而繾綣糾纏,時而互相挑逗,伴隨著逐漸浮現的熱氣,兩人的心跳開始加快。

  黃宗世悄悄鬆開和朝露交纏的手指,改為扣住她的腰將她拉進懷裡,偏過臉吻她的耳垂。

  朝露立刻倒抽一口氣,那是她最敏感的地方,尤其是她的耳朵後方,只要輕輕一碰,她全身的汗毛就會豎起來,體內所有感覺跟著甦醒。

  他們在一起的時間雖然不多,但她身體的每一個地方他都了若指掌,自然不能放過她最敏感的耳朵。

  黃宗世先是伸出舌頭舔她的耳垂,當她開始顫抖,更進一步沿著耳朵的輪廓舔她的耳後。

  一股難以形容的顫慄瞬間貫穿朝露的身體,讓她不得不緊緊抓住黃宗世尋求支撐。

  「噢!」她甚至忍不住呻吟,情緒變得焦躁不安,黃宗世得再回頭吻她的嘴,才能安撫她。

  然而感覺一旦甦醒,想要壓抑談何容易?

  朝露迷濛的眼神透露著某種訊息,黃宗世既是始作俑者,當然得負責解決,而他也樂意負責。

  他於是先褪下她的外袍丟向一旁,親吻她柔頸的同時,更進一步解下她的腰帶,接著脫掉她的中衣,所有動作一氣呵成,絲毫不浪費時間。

  朝露氣喘吁吁地看著這一切,既興奮又感到有些害怕。

  這是他們以前經常玩的遊戲,在他還沒遠赴沙場前,他們總喜歡找各種理由觸碰彼此,有時候是她刻意撒嬌,但更多時候是他主動獎勵,現在他們已經不需要找藉口,但說實話她還滿懷念那個時候,別有一番樂趣。

  「駙馬。」她突然想到,為什麼老是由他主導,不公平。

  「嗯?」黃宗世正要動手脫她的裙子,被她擋下來。

  他不解的看著朝露,不明白她為什麼拒絕他。

  「你要先討我歡心,我才能獎勵你。」是啊,該是討回公道的時候,他把她變成花癡,他好歹要付出點代價。

  「什麼?」黃宗世沒想到她會來這一招,都呆了。

  「以前我得做了你喜歡的事才能得到獎勵,現在換你討我歡心,又有什麼不對?」她紅著臉發動抗爭,再怎麼說這都是非常大膽的要求,不過她是公主,有這個權力。

  「我明白了,妳想報復。」很公平,可以。

  「呃,大概就是這麼回事。」她是沒想這麼複雜,不過這個提議不錯,她照單全收。

  「好吧!」他認了,誰叫他先對不起她。「妳希望我怎麼做,我照做就是了。」

  「啊?」

  「我該怎麼討妳歡心,妳才願意給我獎勵?」他誠心誠意懺悔,朝露十分感動,可見夫妻之間真的要多溝通,生活才會幸福美滿。

  「你──」問題是一時半刻她也提不出要求,腦袋空空如也。

  「就是以後──」以後要怎麼樣?現在要他做什麼都想不出來了,還談以後,會不會扯得太遠了?

  黃宗世始終耐著性子等待答案,但她很顯然只是一時衝動,什麼都沒想好。

  「噗!」他忍不住發笑,彷彿又回到兩年前的那些日子,只要看見她就開心。

  「你、你幹嘛笑我?」她做了什麼好笑的事嗎?

  「沒有,我只是覺得老天爺對我真好,妳還是以前的朝露。」雖然說現在的她也很迷人,但他還是希望她天真的性格不變,那是最吸引他的部分。

  「接下來呢,你又想把我當傻子耍?」她誤會他的意思,拚命捶他的胸膛,小手被他牢牢抓住。

  「接下來我要好好愛妳,我的公主。」他低頭咬她的耳垂,照例引起她身體一陣顫抖。

  「所請照準。」他終於做對了一件事,算他厲害。

  黃宗世接著脫掉她的裙子,除去她的褻褲,動作乾淨俐落,證實他確實是這方面的高手。

  朝露這個時候才想起一個問題,他的外表不像羅古王子一看就知道是個風流種,但對女人身體卻異常熟稔,難道──

  「駙馬——嗯!」她才剛想問黃宗世這個問題,她的嘴巴立刻被他的嘴唇封住,一頭栽進他的熱吻之中,從此沒有機會問他。

  黃宗世吻她嘴的同時,長指也沒忘記伺候她的小穴,就在他舌頭伸進她芳腔的那一刻,他的長指也深入她的山谷,和他的舌頭一起翻攪她的情緒。

  不期然受到推擠壓迫,朝露自然而然分開雙腿,黃宗世於是更加深入撩撥,蹂躪她的蕊葉。

  一股快感隨著他的撩撥自身體深處湧上胸口,引發朝露全身顫慄,她忍不住發抖。

  「駙馬!」她的下半身像正被火烤般燠熱,胸前的蓓蕾突起,酥胸脹得好難受,好像快衝破肚兜。

  也許是那兩個突起實在太明顯了,黃宗世這才記起他還未幫她除去肚兜,這也是她身上唯一可以用來蔽體的衣物,被他大手這麼一扯,下一刻不知道飛到哪一個角落,他也沒空理會。

  身為一個盡責任的駙馬,黃宗世異常忙碌,大手一會兒愛撫她的小穴,一會兒搓揉她的酥胸,嘴巴更忙,她身上每一處都要照顧到,尤其是她雪白的肌膚。

  「噢噢!」朝露被他折磨得死去活來,不斷仰頭呻吟,一方面找不到支撐點快腿軟,黃宗世一邊讓她扶靠著牆壁,一邊不忘吻她。

  「啾!」吻得嘖嘖作響,可激烈了。

  朝露被情慾沖昏頭,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,直到柔背抵住牆,她才意識到他正抬起她的右腿,長指竄進去玩弄她的蕊葉,汲取山谷的芳液。

  這是他們第一次在床鋪以外的地方進行如此親密的舉動,以往黃宗世總是顧慮她的身分,不敢太過造次,但今天他豁出去,什麼都不管。

  在愛情之下,他們只是男人與女人,如此而已。

  他的長指不斷撩撥朝露的小穴,將她珍藏的芳液一次掏盡,朝露不斷呻吟不斷喘息,瘋了也累了。

  「駙馬!」她無意識的擺動粉臀,與他的長指緊緊結合,一方面又希望他能以別的取代,給她更直接的歡愉。

  其實不必她催促,黃宗世自己也忍不住,他迅速的脫掉衣褲,以赤裸之姿,與朝露坦然相見。

  如果說朝露上次還有迴避的空間,這次她連逃避的權利都沒有,她只能勇敢接受他最原始的姿態,因為他是她的丈夫。

  雖然朝露已有心理準備,也有相當程度的經驗,但之前總是隔著一層布,從來沒有真正目睹,她不免嚇著。

  她舔舔嘴唇,想伸手觸摸、被黃宗世及時阻止。

  「公主,妳太好奇了,這可不是一件好事。」他笑著親她的嘴,她雖然回應,但眼珠子仍一直瞄他雙腿間的突起,總覺得不可思議。

  黃宗世打橫抱起她,將她放回床上,決定第一次讓她舒服點兒,刺激的遊戲以後再玩。

  「緊張嗎?」在進入她之前,他溫柔地問。

  「緊張。」她點點頭。

  兩年前就該進行的新婚夜,延宕到今日總算能完成。

  「這次,我不必再中途停下來。」他笑著進入她的身體。

  「如果你敢停下來,我殺了你。」朝露拿出公主的架子,黃宗世只能遵旨。

  「遵命,公主殿下。」他不敢抗旨。

  接下來朝露呻吟不斷,黃宗世動作不斷,直到他衝破一層障礙,他們才真正成為夫妻。

  「啊——」朝露最後那一聲尖叫,是滿足,也是疼痛。


作者: fatbibis    時間: 2021-1-11 12:56 PM


第十章

  激情過後,接著是夫妻倆的談心時間。

  這對他們是必要的,為了避免再發生導致他們分開的誤會,他們都必須放下身段,好好溝通,路才能走得長遠。

  「很抱歉我偷聽了你們的談話。」朝露決定先坦白,一來有必要,二來她也不想心裡一直擱著這事,總覺得說出口,心情會比較暢快。

  「妳偷聽了我和誰的談話?」黃宗世不明白她在講什麼,他這一個月來心情鬱悶到不想開口,根本沒有跟任何人聊過天。

  「你跟英豪哥。」

  「我跟英豪兄最近除了公事以外,私底下未曾碰面。」怪哉。「再說,這個月妳一直待在宮中,要如何偷聽我們談話?」

  「所以我才要跟你說對不起。」她心虛回道。「因為那是一個月前的事,我現在才道歉好像有些遲。」

  「一個月前?」

  「嗯。」她點頭。「一個月前,我去找珍珠姊姊談心,看見你和英豪哥有話不在花廳說,特地跑到後面的小屋,我一時好奇便跟了過去。」

  經她這一提醒,黃宗世才想起來他們的確去過李府後院的小屋,不過不是因為他們的談話見不得人,而是因為花廳正好在清掃,他們一時找不到地方說話,才想到去那間小屋。

  「我記得那天好像是……」

  「我滿十八歲生日的前一天,那天我太興奮,也想見珍珠姊姊,沒聽你的話留在府裡,反而跑去李家拜訪。」她並且承認她不聽話,大夥兒都在為她的壽宴張羅,她不留在家中幫忙還溜出去玩,不是個好妻子。

  「就是那一天。」他沒記錯。「那天我也是忙得一塌糊塗——等等!那個時候,妳躲在外面偷聽?」

  「在窗子的下面。」她點頭。「你和英豪哥的對話我都聽見了,對不起。」

  「妳因為偷聽了我們的對話,才知道皇上將妳寄放在我這兒的事。」原來如此!他還在奇怪,誰都沒說,她為什麼會知道?原來是偷聽他們談話。

  「當我知道這是一樁假婚姻,傷心得不得了,我原本以為你是真心喜歡我才會跟我成親,結果並不是這麼回事。」她無法忘記當時所受的打擊,即使現在他們和好如初,也無法彌補當初受到的傷害。

  「對不起,當時我是因為不想傷妳的心才說謊,沒想到帶給妳更大的傷害。」他現在愛她,但不能否認剛開始對她沒感覺,只對她的惡作劇感到頭痛。

  「算了,都過去了,只要以後不再對我說謊就行。」她決定向前看,不要老想著他曾欺騙她的事。而且若論騙人,被她騙的人才多呢!如果每一個人都跟她計較,她早該躲起來了。

  「其實我很痛苦。」他苦笑。「以我的個性,說謊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,可我不但得對妳說謊,還得隱瞞愛上妳的事實,對我來說是雙重折磨。」

  「現在我知道了。」她點頭。「不管你是不是現在才愛上我,甚至打算把我還給皇兄,都無所謂……」

  「不對!」怎麼會無所謂?「我沒打算把妳還給皇上,我甚至還去求皇上把妳真正許配給我,這些話我都跟英豪兄說了,怎麼妳全沒聽見?」

  所以他才會帶她去拜見雙親,因為她終於成為黃家的兒媳婦。之前沒敢帶去,是因為兩年後他得將她還給皇上,而且那個時候他自己也尚未確定心意,直至底定,他才敢幫雙親引見,沒想到後來還是發生憾事。

  「你、你們有說嗎?」她呆住。「我只聽見你們在說我的壞話……」

  「那是上半段,下半段全在討論我有多愛妳、未來如何和妳白頭偕老,妳怎麼不把話聽完再走?」既然要偷聽,就要有始有終,半吊子算什麼?

  「呃……」

  「而且我和英豪兄說的那些話也不算壞話,兩年前妳確實很調皮,人人都怕妳。」既然要吐實,就一次吐個暢快,對彼此有什麼不爽統統說出來,說完了以後也別吵架,從此相親相愛。

  「現在呢?」她不服氣地反問,還是覺得那些是壞話。

  「除了還是喜歡偷聽之外,比以前好多了。」他有話直說,老實得令人討厭。

  「我以後不給你繡荷包了!」朝露講不過黃宗世,乾脆以發脾氣代替。

  黃宗世摟過她的肩膀低頭親她,反倒比較喜歡她發脾氣,冷言冷語他受不了,之前就搞得他快要發瘋。

  「這麼說起來,我之前那些眼淚都白流了。」她可是流了一整夜呢!

  「妳還好意思說?」他冷笑。「話不好好聽完,把自己當成悲劇中的女主角,還連累我整整痛苦了一個月。」他沒找她算帳,她倒好意思訴苦。

  「對不起嘛!」趕快撒嬌。「我一聽見這是樁假婚姻就哭了,以為你和皇兄以及英豪哥三個人聯合起來騙我,傷心都來不及,哪有心情聽你們把話說完?」

  這倒是真的,他們以為沒人,說起話來口無遮攔,雖然沒有貶低她的意思,但聽在她的耳裡一定很難受,確實需要檢討。

  「就像妳說的,都過去了,我也從中學到一些教訓。」他學到人不能太自私,以為自己受委屈就可以不顧他人感受,遲早會遭到報應,他就是最好的例子。

  「嗯。」他們雖然多走了一些冤枉路,但如果誤會能夠讓彼此成長,也不是一件壞事,不過她還是希望以後他們不要再發生誤會。

  「還有一件事,我得告訴你。」朝露十分誠實。

  「哪一件事?」怎麼他覺得頸背陰颼颼,好怕她又闖什麼禍。

  「我利用你擺脫羅古王子。」她大言不慚。「他堅持非娶我不可,我只好跟他打賭,只要我不再是處子,他就放棄提親。」

  「是嗎?利用得好。」他被她漂亮的粉紅色小乳頭勾引得有些心猿意馬,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。

  「所以可能要麻煩你帶著落紅幫我作證,證明確實是你幹的好事。」人證物證一應俱全,這次是她贏了。

  「好,我會證明是我幹的……什麼?!」聽清楚她的話以後,黃宗世瞪大眼睛,不敢相信她竟然陷害親夫。

  「就是這樣。」她笑得好甜,黃宗世的臉瞬間垮下來。

  他還以為她有所改變……算了,作證就作證,他也想親眼看看羅古王子到時候臉色如何,一定很有趣。

  ※※※※

  這廂兩夫妻熱烈討論要怎麼讓羅古王子下不了台,那頭羅古王子可不打算給他們這個機會,他在確認兩人已經圓房以後立刻整裝出發,打算在一個月內趕回特里曼王國。

  同行的還有歐陽夜幕,他變裝出宮,只為了送好友一程,畢竟如果不是羅古王子出手幫忙,他那令人頭痛的妹妹不知道還要鬧到什麼時候?

  「夜幕兄請留步。」走到郊外,羅古王子忽地停下,轉身面向歐陽夜幕。

  「送到這兒就行了,再遠,我怕你會發生危險,前方一里遠開始有盜匪出沒,你又沒帶護衛,還是別送了。」

  羅古王子和歐陽夜幕十多年交情,感情自是特別深厚,羅古王子可說是他的異族兄弟,兩人小時候還是同一個師傅,一起學習四書五經。

  「這哪成問題?」歐陽夜幕挑眉。「就算我不帶護衛,也不至於保護不了自己,更何況你的身邊還有一位這麼出色的護衛,我有何好怕?」

  歐陽夜幕不僅和羅古王子同師門,就連喜好女色這一點也十分相像,這會兒眼睛正瞄向飄雪,發現她的五官不是特別突出,但站姿英挺,一看就知道是女中豪傑。

  「小心她拿劍指你的脖子,朝露公主就遭受過這種待遇,兩人當時還吵架了呢!」羅古王子表面上看起來像在聊天,但歐陽夜幕知道他在警告他別想打他護衛的主意。

  「朝露的脾氣不好,妳別見怪。」偏偏歐陽夜幕就是不聽警告,他不會惹她,但逗逗她總行吧!又不會少一塊肉。

  「隨便你,別說我沒有事先警告你。」羅古王子以為飄雪會對歐陽夜幕拔劍,但她沒有,反而愣愣地看著他,眼神呆滯到讓人懷疑她忘了把靈魂帶出來。

  「飄雪!」羅古王子相當不快,他身為她的主子對她百般挑逗,她看都不看一眼,倒對第一次見面的歐陽夜幕目不轉睛。

  「啊?非常抱歉。」飄雪尷尬回神。「我沒聽清楚你說什麼,能不能再說一遍?」

  「我說,該走了。」羅古王子十分不快。

  「是,王子。」飄雪一臉尷尬。

  歐陽夜幕在一旁看了覺得很新鮮,羅古王子是個比他更瀟灑的人,從沒見過他對哪個女人這麼在乎,態度這麼不客氣,這兩個人……有曖昧。

  「咳咳!」朋友妻不可戲,他還是點到為止來得好。「那麼我先離開了,你多保重。」

  「你也是。」

  歐陽夜幕將羅古一行人送到郊外隨即返回,飄雪的目光始終追隨歐陽夜幕,看得羅古王子都快吐血。

  「我以為妳不喜歡那一型的男人。」羅古王子再次用怒氣喚回飄雪的注意力,飄雪聳聳肩,不怎麼在意。

  「我是不喜歡那一型的男人。」太蒼白秀氣,不對她的胃口。「只是他給我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,一種莫名的熟悉感。」

  所以她才會一直看他,她想知道那種熟悉的感覺打從哪裡來,他們明明未曾見過面。

  「妳也說朝露給妳的感覺很熟悉,我看妳是瘋了,我們還是趕快回國比較好。」再待下去每個人她都覺得熟悉,認親認不完。

  「我也想趕快回到王宮。」飄雪比他還急切。

  「是啊,妳等不及解除任務,回到大哥身邊。」羅古王子的語氣酸溜溜,飄雪根本懶得理他,再說又要吵架。

  「我本來就是戈夏王子的人。」飄雪簡單一句話,就可以將羅古王子的怒氣推到頂點。

  他不是我的王子。

  她對朝露說的話狠狠刺激了他,當時他不好發作,現在發作或許為時已晚,但他還是要說。

  「我不是妳的王子,大哥才是,對不對?」雖然她王子王子的叫,但在她的心中有所區分,這點他不能忍受。

  飄雪不答話,對她來說王子不是重點,重點在於他們的名字所代表的意義。

  「我是戈夏王子的人。」她再次強調。

  「誰都不能否認。」他苦笑,好希望當時將她收留在身邊的人是他,而非他大哥。

  「不過我沒想到,你竟然肯幫大光國的皇帝演這齣戲。」飄雪很快改變話題,不想一直在兩兄弟之間打轉。

  「沒辦法,我欠他人情。」羅古王子聳肩。「誰要他有一個任性的妹妹,還有一個死心眼的妹婿,兩人的誤會解不開,老是僵在那兒也不是辦法,剛好我在附近,一接到他的信就趕過來了。」

  真是令人羨慕的友情,問題是他對兄弟好像沒像對朋友這麼大方,不過戈夏王子也一樣,這就是生在王家的悲哀吧!兄弟之間無法真心對待,反而處處提防,勾心鬥角只為了爭奪王位。

  「我覺得你的演技很差,只有像朝露公主這麼單純的人才會信以為真。」什麼一見鍾情,說出來也不怕鬧笑話。

  「哦,是嗎?」他挑眉。「我怎麼覺得妳好像也相信了我的話?」這代表他的演技確實不錯,才能一次騙到兩個女人。

  「我才沒有!」飄雪強烈否認自己受到他的話影響。

  「明明就有。」相較之下朝露還比較聰明,知道他在鬼扯,逼得他不得不找更荒謬的理由,卻間接促成她和黃宗世圓房。

  「沒有!」

  「有,我看見妳握著劍的手動了。」別再否認。

  「我沒動!」她握得很緊,不可能動,他一定看錯。

  「有。」他堅持。

  「我說沒有就沒有!」

  「明明就有……」

  「住口!」

  咻!

  「該死的女人,妳不要動不動就拔劍!」

  「我高興!」

  皇城郊外,來自異邦的貴客爭論不休,時而閃爍著劍光好不熱鬧。


作者: fatbibis    時間: 2021-1-11 12:57 PM


終曲

  今兒個黃府到處張燈結綵,門裡門外貼滿喜字,莫非黃宗世要納妾了?

  不不不,他哪敢跟天借膽,光朝露一個人他就應付不來了,哪來的力氣再應付別的女人?

  那麼這些喜字是……

  是這樣的,他們說老喝不成交杯酒,又說沒喝交杯酒就不算成親,所以今兒個又擺一次酒席,宴請所有親朋好友,請他們大吃一頓。

  那麼紅包……

  不用不用,都擺三次酒席了,還要什麼紅包?儘管來就是。

  可第二次是壽宴……

  都一樣、都一樣!什麼理由都不打緊,主要是大夥兒一起熱鬧熱鬧。

  那麼……

  請進,我找人領你入座。

  「有客人來了!」

  「這邊請!」

  黃府的大廳、院子,甚至池塘邊都坐滿了前來同歡的賓客。

  「恭喜恭喜,公主和駙馬又成了一次親!」到處都聽人如此道賀,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?

  「呃……」連總管都不曉得該怎麼回答才好。

  「高興就好、高興就好!」

  是呀,高興就好。

  至少新房裡的新娘子和新郎官就挺快樂的。

  「公主。」

  「駙馬。」

  「乾杯!」

  他們終於喝成交杯酒,結為真正的夫妻。

  ——全書完

  編註:古裝也有李大仁,有關李英豪「李大人」和海珍珠情纏江湖搞夜賊的故事,就在采花1145《對門冤家》。


作者: fatbibis    時間: 2021-1-11 12:57 PM


後記 煓梓

  這本《公主冤家》與前次的主題書《對門冤家》屬於同一個系列,雖然未掛系列名稱,但系出同門,光看書名應該就猜得出來。

  本書無論是官位、時代背景,或是生活習慣乃至於地方名稱,我都是借用明朝,唯獨年號及人物是架空。

  不過雖是借用明朝,還是有許多獨創的地方。

  以書中提到的兩個西北部族為例,歷史上沒有這些民族和國家,全來自我自己的想像,千萬別跑去翻歷史書籍查證,會失望的。

  我甚少寫架空的故事,除了早期的《血薔薇》以外幾乎沒有,這個系列成為我個人的全新嘗試,我想以後我會多多嘗試寫這類故事。

  我們下次見!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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